再三強調了這件事關乎重大,需要慎重對待後,我從前往加州開始,模糊了大部分信息,大概講述了自己不小心被卷入ganster的遭遇,并且把FBI參與的部分全都摘出去了。
随着我的講述,松田陣平皺緊了眉頭,表情一直在變化。假如現在有個血壓測量儀,大概可以看到數值在不斷飙升。
在我停下以後,他安靜地沉思了很久,才擡頭看向我,語氣中帶着暴風雨之前的平靜。
“結束了?”
過于溫和的口吻讓人有些頭皮發麻,我勉強地開口:“說、說完了。”
果然下一秒,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面,怒吼道:“如果不是運氣好的話,你以為自己能活到現在嗎!”
接下來的十分鐘,我被一頓狂暴輸出,
看到鹌鹑似的縮在輪椅上瑟瑟發抖的我,松田陣平揉了揉自己的額角,“真是的,還是老樣子不讓人省心。”
“對、對不起……”我下意識地低下頭。
“你要道歉的對象可不是我。”他雙手抱胸,半靠在書桌上,用恨鐵不成鋼的語氣說教道,“做這麼危險的事之前,先想想自己的家人吧。”
“……松田君,這句話由你來說顯得格外諷刺。”
“警察和普通人能一樣嗎!?”松田陣平說完,突然想起什麼似的扭過頭,目光認真地上下打量了着我。
“幹、幹嘛。”握住輪椅兩側的輪子,我謹慎地往後退了退。
“不過,能騙過那種組織,你說不定還挺有成為卧底警察的天賦的。”不知是譏諷還是誇獎,他如此說道,“總而言之,從你的描述來看,他們對叛徒和卧底有着草木皆兵般的警覺,說明應該清楚有不少官方勢力盯上了自己。”
“唔,确實是。”
“理論上來說,應該把你作為證人保護起來,但是目前也摸不清他們的底細,而且你又好不容易取得了他們的信任,貿然行動搞不好反而會帶來危險……不過我并非專業人士,暫時也隻能建議先按兵不動,我會想辦法詢問内行的朋友,如果有進展再告訴你。”
這時松田陣平突然接到了同事的電話,不得不立刻趕回去加班。
“等等,松田同學。”在他急匆匆地穿上外套時,我微微揚聲,“雖然我目前還沒有引起他們的懷疑,但如果你擅自調查或者把這件事告訴别人的話,我絕對會死。”
似乎有些覺得我這麼冷靜地讨論自己的死亡有些刺耳,松田陣平皺了皺眉。
“你以為我還是警校剛畢業嗎……我可是不像某些人那麼魯莽,連自己幾斤幾兩都不清楚——”他拉開門,潇灑地揮了揮手,“走了。”
松田陣平前腳剛走,我的手機上便收到了貝爾摩得詢問我為什麼至今沒去過私人實驗室的郵件。
我和她其實也不太熟,隻見過幾次,雖然貝爾摩得也是個危險人物,而且害得我追星塌房,但和此前被我稱作阿中哥的琴酒比起來,就顯得親和可愛了。
回想一下琴酒給我上的第一課:如何拷問卧底。那畫面非常血腥,全屏都不得不打上馬賽克。
現在有這麼多的藥物可以讓人無法說謊,他卻偏要給我展示“傳統”的物理拷問。最恐怖的是,我當時抖得像篩糠一樣,琴酒竟然以為覺得我是見到血太過興奮,愉快地把工具遞了過來……
往昔不堪回憶。
平心而論,琴酒絕對算得上帥哥,又是中國人都愛的白毛,但因為這第一課,我每次想起他時,占據腦海的都是他将沾滿血液和肉芽的鉗子遞過來時,嘴角那抹滿意的微笑,在我眼裡格外猙獰。
斟酌語句說明情況後,我又用手機拍了一張打着石膏的腿的照片發給貝爾摩得。
下一秒,便收到了來電。
“和黑麥的會面還算順利嗎。”慵懶的女聲問道。
雖然換成了熟人很開心,但是又有點想念高級餐廳。
“就……還行吧。”我認真權衡了一下,在心中給他扣了十分,但因為不想被認為和黑麥關系好,以防未來暴露了影響到他,于是又扣了三十分,“我給他 60 分。”
“哦?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黑發帥哥呢。”貝爾摩得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雖然她的态度一貫暧昧,但不會無故放矢。
我心中一涼,嘴上卻平靜地問道:“又來?竊聽器的賬,我還沒和你們算呢。”
對面低聲笑了起來:“倒也說不上‘我們’,隻是我個人對你有些興趣,所以稍微關注了一下,你應該慶幸看到那位警察不是琴酒。”
“你的興趣我敬謝不敏。”
“明明剛開始的時候連壁紙都是我,現在對我還真是冷淡啊。”貝爾摩得調笑道,我甚至可以想象她抱着胸靠在牆邊用纖纖細指卷着電話線的模樣,“那麼,關于那位警察,你有什麼想解釋的嗎。”
作為一個演員,貝爾摩得對于情緒的細微變化有着得天獨厚的感知力,我此前的慣用手段是用模棱兩可的話混過去,但在這件事上,大概有些困難。
“他是我之前認識的人,隻是來探病的。”我解釋道。
一般來說,解釋到這裡就足夠了,組織對私人生活不會深究。
但貝爾摩得卻一反常态,追問了下去:“哦?在什麼情況下會認識一個警察呢,可以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
葉川梢,冷靜。
我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坦然說道:“嗯?我沒說過以前來日本的時候玩過一個警校生的事嗎,還以為在飛機上和你說過呢。”
保準是真話,而且我的出入境記錄和松田陣平在警校的就讀記錄在時間上也能匹配。
“原來如此……”她看似接受了我的說法,“作為一個炸彈殺人犯,在前爆破組的警察面前,感覺如何。”
“有趣極了,雖然有些期待他發現那些炸彈出自我手中的表情,不過放心吧,即使不為了組織,我也不打算在牢獄裡度過下半生。”我信誓旦旦地說謊不打草稿道,“與他保持聯絡隻是為了以後行事更方便。”
“那就好。對了,有個非你不可的任務……”
之前提交了一個不可外力拆解的炸彈的設計圖,但由于太過複雜,目前隻有我能安裝。
“嗯?通知這種事不是應該移交給黑麥了嗎。”
“本來應該是這樣的,不過這次任務的核心成員與黑麥不太對付,所以就由我來轉達了。”貝爾摩得不緊不慢地解釋道。
“Okay,明白了。”我用石膏踢了踢牆邊的踢腳線,恹恹地答道。
好煩,真不想認識新成員。
“你不好奇對方是什麼樣的人嗎。”她饒有興緻地問道。
“無所謂吧。”我回答道,“和你們這些情報人員不一樣,别人的秘密遠沒有方程式吸引我。”
腦子多不好使的卧底才會選擇成為兢兢業業工作十年的邊緣研究員呢——這種心理才是我活到今天最大的保命符,所以決不能表現出對組織的好奇心。
說完,我才發現這句話聽上去有點像在含沙射影地指責對方。
“看來你相當讨厭别人的刺探。不過越是這樣,越是讓人好奇你背後的秘密呢,日本。”接收到我的不滿後,貝爾摩得意味深長地說道,沒等我反駁,就換了一個話題,“說起來,你喜歡波本威士忌嗎。”
看來這次新成員的代号是波本……這個代号已經給了我非常不好的第一印象。
“波本威士忌嗎,純飲的話,在我嘗起來就是油漆水的味道。”我回憶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嘗試波本威士忌時的味道,不禁皺起眉頭。
做雞尾酒基酒的話另說,但總體上來說,不如田納西威士忌。
貝爾摩得立刻相當愉悅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既然這樣,我就不多說了,不過還是忠告你一句,守護好自己的小秘密,這次可是個相當難纏的對手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