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囡囡，回來的機票買好了嗎。”大美人在電話那頭問道。

仿佛從深度睡眠中突然驚醒似的，我感覺大腦有些發懵，嗡嗡作響。

“媽媽，我……”喉頭發緊，我突然說不出話來。

雖然是個近在咫尺的問題，但我卻從來沒有——或者說，刻意避開了去想這個問題。

“先别急着回來，難得有機會，把日本玩個遍再回來也不錯！”她在那邊興緻勃勃地說道，“如果不是工作太忙了，真想陪囡囡一起旅遊。錢夠不夠花，需要再給你打點嗎？”

我突然意識到自己雖然考慮過旅遊，但當時滿腦子想的都是和降谷零一起。從來沒想過媽媽還在挂念着我。

仔細回憶一下，我們一家人已經很久沒有一起出去旅遊過了。

感覺難受極了，我向來對一戀愛就将家人朋友抛之腦後的家夥嗤之以鼻，沒想到自己卻成為了自己最鄙視的那種人。

舔了一下有些幹涸的嘴唇，我回道：“錢夠花的，我最近都自己做飯，等回去做給你嘗嘗。”

又聊了一些最近的學習生活，才挂斷電話。看着手機屏幕，我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陽台的門打開，晾好衣服的降谷零抱着裝衣服的竹籃回到室内。

看到我表情不對，他彎腰将髒衣籃随手放在地上，快步走到在我身邊坐下，握住了我的一隻手。

“發生什麼事了嗎。”

本來并沒有很難過的感覺，被這麼一問，眼眶反而突然酸澀起來。

我怕一開口就是哭腔，隻能咬住嘴唇，扭頭看向另一邊，不斷地調整呼吸。

金發青年沒有追問，隻是手握緊了一些。

我們偶爾會不經意間談論到未來，每到此時他都會露出隐忍克制的表情，有些刻意地岔開話題。

他有自己的追求，我也有對未來的規劃……

在開始的時候，我們隻想着不能錯過彼此，心照不宣地避開了關于以後的話題。

那時我心想車到山前必有路，即使隻是一段短暫的戀情也是寶貴的經曆，卻沒想到分别原來是這麼令人煎熬的事。

在心裡打了無數遍腹稿，但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簡單的表達：“媽媽剛剛問我打算買什麼時候的機票。”

說完，我有些不敢看他，微微偏過頭去。

大概沒預料到這個話題，降谷零怔了一下，張了張嘴卻沒有發出聲音。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緩地開口，神色如常，音色卻有幾分暗啞：“一般來說，提前三個月買機票比較合适。”

在他開口前，我知道自己内心不夠堅定，所以害怕聽到對方挽留。但當他真的選擇尊重我的時候，伴随着清脆響聲，心裡卻仿佛有什麼東西碎掉了。

我們很清楚，如果以後在一起，勢必有一個人要做出犧牲，誰都不舍得讓對方成為犧牲品。

對性格認真的降谷零來說，強迫自己不去思考和我的未來，隻享受當下的快樂，大概也是一件格外痛苦的事。

心上像被一把生了鏽的鍊條剌出一條傷口，雖然是注定的結果，我仍然感到難過極了，眼眶再次酸澀起來。

“……好。”

***

他難道毫無留戀嗎。

在這段感情中，開始也好，推進也好，甚至到結束，我始終是那個主導者。

不可否認，作為男友，他已經在各個方面都做到很好了。無論在精神陪伴上，還是日常生活中，降谷零都給予了我無微不至的關愛——但可悲的是，這并不代表對方全心全意地愛着我。

在這個世界上，有的人心中有七分的愛意，卻能表現出十分；有的人有十分的愛意，卻隻能讓人感受到六分。如果要選擇的話，前者當然是更好的戀愛對象，但因為我在意他，所以做不到論迹不論心。

在多數情況下，我對占據主動地位并無不滿，但在那天之後，卻總忍不住去想這是否代表着我們的關系對降谷零而言是不是可有可無。

我并不擅長隐藏心事，但在這件事上，還是希望能保留一點可憐的自尊。

更何況，無論答案是什麼，結局都已經注定了。

二月中下旬就是期中考試。

我很想多花點時間複習，但想到春季學期結束後，也就是 4 月，就要回國了，我又不願錯過這個——或許會成為我們唯一一個的情人節。

分離正在逐步靠近，這個事實開始不斷地侵占我的腦海。自習時、吃飯時、去學校的路上……我會毫無征兆地突然想到這件事，然後心髒被揪緊似的，疼得不行。

如果身邊有其他人，我會立刻想些其他事來轉移注意力。

但如果隻有我一個人，就可以放縱一下了。比如在洗澡時，在溫暖的水流中，對着狹小的浴室哭泣……之類的。

因為知道這段戀情很快就會走向終結，我格外珍惜和降谷零在一起的時光。但和對方在一起時越是感到幸福，獨自一人時想到對方，就越是痛苦。

不甘心……

明明是我一步一步教他如何和女孩子相處，把他調教成現在的模樣，一想到今後降谷零将和我再也沒有關系，用和我交往時學到的經驗技巧去對待新女友，我就感到非常不甘心。

雖然知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但我總想留下點痕迹。

“小姐，我們有免費的刻字服務，請問您需要嗎。”店員雙手将戒指盒遞給我。

拿過銀色男士戒指，我對着燈光看着簡約光滑的金屬光澤，搖了搖頭。

如果不刻字的話，即使有了新女友，也可以繼續做裝飾品，或許會戴的更久一些吧。

很不巧，情人節這天是周二，一切好像都在暗示錯過是我們之間唯一的結果。

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頭腦一熱就買了超過消費能力的戒指，然後一個人跑到了警校，頂着冰冷刺骨的寒風，傻站在空無一人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