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君依依走時,感到陣陣毛骨悚然,好像有人在背後拿刀剮。
再回首望去,隻能看到白暮禮貌的笑意。她疑惑轉身,難不成是幻覺?
君依依有位妹控哥哥,且自身性格開朗,在清劍派便是深受歡迎的小公主。
蘇雲玖與她交往時性格格外舒适,逛街時也挽着臂彎,寸步不離。
“這是女孩子的衣服?怎如此花哨。”君然挑剔地扯扯羅綠衣裙,滿臉嫌棄。“有心思花這錢,還不如買一把好劍。”
“哥,你别亂碰。”君依依一把拍開他的爪子,鼓起雙腮,“你喜歡劍難道天下人就都要喜歡劍嗎,不要将你的想法強加到别人身上,女孩子的快樂你不懂!”
君然不敢頂撞她,隻得捂手委屈嚷嚷:“你竟然舍得打你哥——果然妹大不中留。”
蘇雲玖看得津津有味,這會兒笑着插嘴:“那把你妹讓給我…”
“不成!”君然立即回絕,“我就這一個妹妹。”說着,他一把撈過墨子謙的脖頸,“把他給你當弟弟可以。”
省的整日纏在君依依身邊。
“君然!”墨子謙一急,麥色的臉浮上紅暈。
惹得衆人啼笑連連。
白暮孑然站在鋪門口,遠離衆人幾尺遠。他看着蘇雲玖衆星攢月,心底隻剩嘲諷。
什麼帶他好好玩,不過是一根蒲公英,風吹哪裡往哪飄,找到新歡立刻把舊……
他頓住,眸子悠悠轉圈,轉身離去。
“這一身如何?”蘇雲玖舉着一襲白月紋的羅裙,裙裾還繡有珠寶。對着君依依的身體上下比試,末了滿意地點頭。
“我很喜歡。”君依依鐘情于一切亮閃玩意,她高興地接過,沖蘇雲玖的臉頰狠狠啵了一口。
蘇雲玖瞪眸驚訝,被親過的地方火辣辣的燙。她沒想過君依依如此大膽,跟她比起,自己三百歲的年月好像是白過了。
“我、我先去逛男衣區……”她逃也似的跑開。
蘇雲玖扒拉衣裳,心中思忖,白暮平日隻穿那一種款式,現今有空,可得挑一件好的。
她放緩腳步,俯下身子一件一件細挑。
不得不說裁縫的手藝堪稱出類拔萃,巧奪天工。每一件衣服都做的甚合她意,蘇雲玖要做的不過是在一衆中挑到最适合白暮的一身。
她的目光很快落在芸芸白衣中茕茕孑立的藏青色。
青色與綠色有異曲同工之妙,它們糾纏不休,卻又彼此共生。
這是一件藏青色的圓領袍,衣衫映上貔貅金絡,衣領處也縫制金線。顔色鮮豔但不吸睛,那黑紅護腕使它少分豔氣,很是幹淨利落。
通過與白暮幾百年相處的日子,她單看便能瞧出他穿的衣裳是多大碼。蘇雲玖二話不說,便付了錢。
她抱起衣服,興奮地小跑到門口,雀躍道:“白暮,你看我給你……”
門口行人穿流不息,哪有白暮的影子。
“……準備了什麼。”
平房屋舍俨然。其中一個房脊坐着一道人影。房上風大,除了他飄揚的發絲外,整具身體石雕般一動不動。
白暮雙瞳眯起,透過狂風始終定格在某個紫色身影上。
蘇雲玖逆着行人的行走方向,頭顱四處轉動,撥開人流,每見着穿着墨綠的便跑過去,沒一會兒失望再尋。
白暮恰好能将她所有表情盡收眼底,他沒有動作,垂眸,随手抓起兩塊碎石摩挲。
少女與她的同伴彙合,皆是相視搖頭。
蘇雲玖開始發急,原地呼喊,
【白九星——】
白暮右手撐住房脊,另一手随意搭在彎曲的膝蓋,脊梁放松。他注意到蘇雲玖懷中一直抱着一個碎花布包,是她給君依依買的禮物。
果然,随便插入的人都比他更讨喜。
“蘇悅,說不定他已經回去了。”連找幾圈沒收獲,君然拉住她。“他看起來就不是好人,直接走也不是不可能。”
君然見過白暮看君依依的眼神,活像要生吞一樣,頓時令他不悅。哪有人一句話不說,隻用那滲人的眼睛盯着别人。
“停。”蘇雲玖擡手制止,“白九星絕對是好人。而且他不可能丢下我離開。”
“你們先回秋峰門,我自己找。”
“我陪你。”君依依下意識道。
“依依,我們走。”君然笃定白暮已經回了秋峰門,“他若回去,也能及時告訴她。”
君依依向來不違背兄長的命令,她隻得揮手告别。
蘇雲玖呼一口氣,壓下焦急,繼續呼喚。
白暮目送他們離開,心裡總算劃過一絲報複的快感。
暮色漸濃。白暮百無聊賴地撐住下巴。
蘇雲玖找不到白暮,沮喪地蹲在屋檐下,呆呆掃視人群。
那人真傻,真的從晌午找到黃昏,幾條街都穿遍了還想不起來擡頭看看。
她不嫌浪費時間,白暮都坐的渾身酸痛。他舒展長臂,動動腳,輕輕躍下。
“師姐。”他輕喚一聲。
蘇雲玖愣愣擡頭,額前碎發早被汗浸得形成一縷一縷,鼻尖冒細汗。因用眼過度,導緻她眼珠幹澀,從白暮的角度看去,倒有幾分快哭的幻覺。
讓白暮一陣晃神,原本想好搪塞的理由也不知所雲。
“我以為你丢了。”
此前她的心總是系起,走了這麼久的步也不曾感覺累。在見到白暮的一刻,總算泛出委屈。
發紅的眼眶,也含些水汽,“你去哪裡了?”
他沉默片刻。“…走丢了。”
蘇雲玖站起來,伸出手,指腹摩挲他緊繃的臉,破涕而笑:“你還挺厲害,能摸回來。”
她把懷中一直緊抱的包裹高高舉起,當着白暮的面,藏青色就同那日的煙花、三月的錦簇綻放,一下子填滿他的視線。
白暮瞳孔微微聚收,呈在他眼前的是一件嶄新衣袍。
“你的驚喜。”少女的頭從衣後冒出,眼還通紅,笑容依舊明豔染人。“快誇誇我,一點都沒染上污漬。”
她逆着人群行走,又左顧右盼沒注意過前方,被撞倒好幾回。
他就在房脊上睨視,看着她淺紫色的衣裙沾滿塵土,即使摔倒也依然用身體護住包裹。
白暮沉沉盯着它,表情木讷,嘴角不撇也不揚起,偏偏是一條平直的線。
這個被她護在懷裡,努力不被他人觸碰到的包裹,不是君依依的,是他的。
白暮摩挲衣襟的布料,眸底烏黑如初,他勾起唇角,勉強擠出一絲微笑。想了想,輕輕笑道:“師姐所給之物,皆是最上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