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孫這才悻悻松開了手,道:“我是怕你睡過去就醒不過來了……”
這不是在咒她呢嘛?這世孫,擾人清夢便罷了,她也不是受了什麼緻命的傷,如何就醒不過來了?何七剛想發火,就聽世孫低聲道:“我娘就是這樣,她病了很久,說她想睡一覺,可再沒醒來……”
何七默然,她方才沒想到會是這個緣由。說起來,這世孫也挺可憐的,他爹在他出生前就走了,他娘在生下他幾年後也撒手人寰,他那時候怕是還不能理解死亡究竟為何物,隻知他娘睡過去,怎麼叫都叫不醒。
山洞陷入了難言的沉默,隻剩外頭雨聲滴落的聲響漸漸密了,半晌,何七終于道:“你放心吧,我這傷不礙事,隻是今日太累了。若你覺得害怕,我便不睡了,同你說話。”
世孫眸中有亮光一閃而過,不過他還是道:“罷了,你現在肯定沒力氣說話……”
這小世孫難得流露出脆弱的一面,叫何七看着稀奇又覺得可憐,想想也是,她跟一個七八歲的小孩争什麼呢?想想自己上輩子這麼大的時候,也是什麼都不懂。
“我有話一直想問你。”
世孫一怔,随即道:“什麼話?”
“為何我初來郡王府時,你處處針對我?難不成就為着我不小心砸了一顆石子在你身上?”這事何七一直想不通,若說這世孫睚眦必報吧,學堂裡的其他人不小心冒犯了他,他都寬容放過,偏偏不肯輕饒她何七。
提起這事,世孫神色忽然别扭起來,最後高聲道:“那還不是因為,你來郡王府,竟然認不得我是誰!”
果然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何七心裡給了他一記白眼,道:“我該認得你嗎?我這種草民從前哪裡見過郡王府的人?”
“既然那日你都敢差點同我吵起來,可後頭來學堂念書時,你為什麼就和他們一樣躲着我?”
何七腹诽,這不是廢話嗎?對上這麼一個陰晴不定的世孫,誰不躲得遠遠的。等等,不對,這話她怎麼聽着怪怪的呢?緊接着,她就聽世孫繼續道:“我沒有親兄弟,與家中的堂兄弟也不親近,外頭的人見着我,也總離我遠遠的,唯一可以作伴的,隻有卿松。你把石子砸中了我,我也是頭一回見着你這樣的人。若是旁人拿石子砸了我,肯定要害怕得連話都不知道要怎麼說了。我以為你跟卿松一樣,沒想到來學堂,你居然也有意躲着我。”說道最後,居然神色黯然。
居然是這麼老套的理由……何七實在是不知從何吐槽世孫的古怪心思,早知如此,她當初跪下給世孫痛哭流涕地道個歉,說不準就不會有後邊這些事了。況且他委屈個什麼勁,這件事的最大受害者是她才對。
想到這,何七沒好氣道:“你傷心什麼,要不是叫我發現了你仰慕任二公子,你這會兒指定不又在想什麼損招要害我呢。”
“我哪裡想損招……”世孫反應過來,耳朵倏地紅了,“你胡說什麼,我與任二公子一點關系也沒有,何談仰慕他!”
“那世孫把任二公子的東西偷來做什麼?”
“那是因為,因為……”世孫想反駁,可又支支吾吾說不出來,好在這時,林子鶴終于回來了,還帶回來了一兜子草藥。林子鶴不愧是山居多年的隐士,将這種不知名的草藥搗碎敷在何七的傷口上後,何七的燒到夜裡就退了,人也精神起來。
雖說頭一日趕路不順,好在第二日雨便停了,一行人總算能順利趕路,在師祖忌辰當日趕到了他老人家墳前祭掃。
回來的路是下山,可比去時好走多了。回到了林子鶴的小院,林子鶴先是做了三菜一湯,然佳肴當前,世孫卻不肯動筷,而是問林子鶴能不能郁他一副墨寶。世孫跟着二人跑了幾日,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林子鶴也佩服這嬌生慣養的世孫這幾日風餐露宿也沒有怨言,自然一口應下。
可再拿起筷子時,林子鶴又見何七起身,闆闆正正朝他行了個禮,道:“林師叔,晚輩也有一事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