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什麼過不去都别跟錢過不去，這是何七從上輩子就堅信的道理，其他的都是虛的，手裡的銀子才是真的。況且這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不過是郡王府的宴會多帶個人去。何佑可是把錢都送到盧氏跟前來了，要是就這麼拒絕，可不就是相當于把白花花的銀子丢掉嗎？

不等盧氏開口問，何七就繼續道：“母親，剛剛老爺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陳姨娘都把帖子給弄來了，就算母親不肯帶六哥去，她肯定也會去想别的法子。既如此，倒不如就這樣，起碼還能把人帶到眼皮子底下管着呢。”

何七說完，盧氏仍不語，看着依舊是有些猶豫。不過猶豫就證明有希望，可見這銀子還是相當有效的，若是沒有銀子，何佑今日隻怕是要背盧氏打出去。不過何七也明白，盧氏不過就是咽不下這口氣，若是真叫何懷環進了郡王府讀書，陳姨娘可不得在家耀武揚威，連帶着萱草居的人都要跟着雞犬升天。

何七抓住盧氏的猶豫，勸道：“母親，我估摸着這臨江城裡頭收到帖子的讀書小兒可不是那麼一兩個，郡王府喊咱們去，總是要精挑細選。六哥去了，也未必會被選上。眼下要用錢的地方越來越多，大哥不是前陣子還說要娶妻成婚嗎？二姐和五姐想是也快了，出嫁時多帶些銀子傍身總是錯不了的。”

“七哥兒，你……”即便是按照大曆數虛歲的習慣，何七今年也不過才七歲，盧氏是做夢也想不到這些話是能從一個小孩的嘴裡說出來。玉姐兒比七哥兒要大上六歲，整天還是跟孩子一樣沒心沒肺地傻樂。

接下來當然是趁熱打鐵，何七又道：“這幾日去學堂讀書，夫子都誇我的字有進益，是臨川郡王會喜歡的，娘且放寬心。帶了六哥去，也不會耽誤我。”

“當真？趙夫子真這麼說？”一提到學業上的事，盧氏便立刻來了精神。

“是，不止夫子，真妹妹說把我的字拿給李夫人看了，也是這麼說。”

聽到何七這麼說，盧氏總算是安心了些。看着桌上被摞起來的那一小疊紙契，說不想要肯定是假的。何明鏡和何明玉再過幾年便到了要說人家的年紀，做母親的，哪個不想要女兒出嫁時有一份厚厚的嫁妝傍身。除此之外，盧氏在京城裡的那幾個弟弟還時不時要些補貼，何七這麼讀書也少不了要用銀子。雖說這會兒是不缺錢，但将來萬一出了什麼事，有急用錢的地兒呢？可盧氏總覺着收了這些，便是不拿何七的前程當回事，不過經何七這麼一勸，她已經是想通了許多。

“好，你好生學着，也不剩幾日了，這事你别操心了，趕緊卻歇着吧。”盧氏把何七打發去睡覺，自個兒又坐了半晌，最後總算是拿出一個小盒來，将何佑送來的東西都鎖了進去。做完這些，才發覺自己方才竟然是被一個小孩子給說服了。雖說何七打小說話做事都比同齡的孩子顯得要沉穩，但盧氏以為不過是天性使然，可今日她知曉何懷環也要一同去，非但沒有怨言，還反過來勸她，這份處變不驚的心，可不是誰都有的，連她一個大人都難說自己能夠做到這般。

而何七是聽到盧氏在外頭的動靜才放心下來。勸盧氏收下銀子這件事，她也是有私心的。這何環環去不去，對她來說影響不大，可這銀子多和少，那可就關系大了。

方才何七在盧氏面前表現得是信心滿滿，可心裡頭，何七卻是沒底。她這三年來一直在通判府學習，同窗隻有顧妙真一人，外頭的學生水平如何，何七是把不準的。顧妙真對她來說已經是天賦異禀，可若是外頭還有不少像顧妙真這樣的人，那她考科舉可就難了。将來她要是考不出名堂，那總得有銀子不是，何佑是不指望了，隻盼着她在盧氏這好好打工，能給她多少分些，起碼能夠到外頭自立門戶。實在不行，那便去當一個清貧的教書匠。

……

起早貪黑讀書習字的日子過得很快，須臾便到了去郡王府這日。盧氏前一天夜裡便是輾轉反側，她幼時在京城長大，達官貴人見過不少，别說郡王了，就是親王也是見過的。可嫁何家來這十幾年，這些勳戚貴族她也見得少了，能在街上見到一面他們的馬車，已經是頂天了。時過境遷，盧氏也不熟悉現下這些貴人之間都流行什麼，雖說是叫人去打聽了，難免還是忐忑，頗有種近鄉情更怯之感。

至于何七嘛，她可就沒盧氏這麼緊張了，光腳的不怕穿鞋的，郡王又如何，郡王不也是一個腦袋兩隻隔壁兩隻腳，也得吃喝拉撒。不過找個好地方讀書還是相當重要的，所以何七今兒也是難得沒有與床難舍難分，早早就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