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七的麻煩雖不至于驚動全家,但對她來說也足夠頭疼了。
要說這開春之後,臨江先是冷了好一陣子,日日都飄着雨,天陰沉沉的,出門得套上幾層衣裳才不冷,在屋内待着還得燒爐子。何七是惱恨這種天氣的,畢竟冷天起床是最難的,尤其是對于她這種熱衷睡覺的人來說。自從開始讀書之後,每日就要被早早從被子裡挖出來,天不亮就被塞進馬車裡頭,一路颠啊颠,到通判府門口才完全清醒過來。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約莫一個月,臨江總算是暖和起來了。然何七還沒來得及高興,趙元禮一個決定,何七的起床時間就又被迫提前了。
“夫子,明日當真要去後山上課嗎?”這日下課,何七的臉已經擰成了一張苦瓜。
“難道我還騙你不成?”看着何七的小表情,趙元禮卻是滿意地笑了。
臨江多山,雖說城裡頭多是平坦的地方,但是初建之時也不免有小土包之類的東西。但土包多了不利于出行,于是建城之時便把所有土包挖平了,挖出來的土自然都集中到一處,積少成多,便成了一座小山。而好巧不巧的是,這座小山,就是通判府緊挨着的後山。
何七苦惱地看了眼窗外,說是小山,其實對它多少有些不尊敬了,叫何七來說,這已經是一座正兒八經的山了。她頭回來時,還心中暗歎通判府居然還有這樣的景緻,也不知上邊會不會有甚麼奇珍動物,想着什麼時候能找機會去上頭看看。然趙元禮見天氣漸暖,居然決定将上課的地點移到山上去。
“我可是先前看到你跟人打探那山上有什麼東西,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為師可是特意去找李通判說了,将山上的屋子打掃出來專門讀書用。”趙元禮的語氣中帶着得意。
“這不太一樣吧……”何七小聲抗議。這豈止是不太一樣,簡直是大相徑庭,一個是自願,一個是被迫。這就好比一直想去的地方變成了上班的地兒,看什麼都是索然無味了。何況爬山是何七上輩子就不拿手的事兒,每每集體出遊去爬山,她總是沒走幾步便氣喘籲籲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大部隊丢下。每日上學前先猛爬一頓,哪裡還有心思學習?
趙元禮伸出兩根手指比了比何七的身形,道:“你瞧你這小身闆,明明比真姐兒大個頭兒卻矮了好些,每日還窩在屋裡不肯出去走動。你别說什麼考科舉的豪情壯志了,怕是第一日就要在考場上暈倒。 ”
這話可把何七說紅臉了。她是比顧妙真大些,但她生出來就比别人小一截,況且她實際上和真姐兒一樣,也是個姑娘。不過趙元禮說的一點也不錯,她這小身闆考科舉,真到了要連着考三日九日的時候,肯定是撐不住的。原先在家盧氏隻顧着叫何七讀書,卻忘了要她鍛煉身體,而生性不愛動的何七正好躲懶。
雖說道理她都知道,但何七還是忍不住最後掙紮一下,道:“真妹妹又不考科舉,這不是被我連累了嗎?先生也要問問真妹妹願不願意吧。”
“不考科舉怎麼了,不考科舉也要身體好,弱不禁風的容易被人欺負!”
趙元禮這話有吓唬小孩的嫌疑,但顯然很有效,因為顧妙真聽完便懵懵懂懂地點點頭,道:“我要到後山上去上課。”
少數服從多數,于是從第二日開始,何七便開始了爬山上課的日子。何七本就要乘車趕往通判府,這下還要爬山才能到學堂,起床的時間又被迫提前了。前幾日因為高估了自己的體力,沒算準時間,還遲到了幾次,被趙元禮罰做額外的課業。是以何七這陣子可謂是起早貪黑,每日一沾枕頭就睡着了。
她日日累地昏頭,是以也并未注意到這位趙夫子看她的眼神也一日日在變化。趙元禮起先覺得何七說要考科舉不過是說着玩玩罷了,隻消給他安排點辛苦的事兒他便能知難而退,找借口不來。可除了開頭那幾日他晚到了片時,之後便總是氣喘籲籲地準點到學堂,甚至後來,比他到的還要早些。這讓趙元禮終于開始稍微正式何七的決心了。
……
“慢點吃,别狼吞虎咽的,沒人跟你搶。”盧氏看着隻幾口便喝完一碗鮮筍鲥魚湯的何七,又用筷子給她挑了些嫩魚肉吃。何七隻顧含糊答兩句,便繼續埋頭苦吃了。
“七弟最近上高了不少呢,胃口也大,就是變黑了,知道的事曉得他去上學,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去地裡玩泥巴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