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少年輕松地側身,擡手腕,雪亮的長刀刀鋒揚起又落下,連續劃出好幾個漂亮的正圓。左手不時抽出腰間短劍,輕快地平劃、前刺、反紮,再收回時長刀已然抛出,在空中劃出個半圓,又被接住。
一刀斬落。
全場一片死寂。
他聽見身邊好幾個人同時倒吸一口冷氣,然後場中嗡嗡聲四起。
/……那刀是開了鋒的吧?!/
/太兇殘了……這次的國際交換生怎麼回事?!是從什麼戰亂地區來的嗎?/
/不是……我以為我來看的是文娛表演??/
在太平年代看到這種級别的殺戮技巧作為才藝表演,他當時驚歎贊美之餘,實在也為所有人慶幸。不然,“屍橫遍野”就不止是個書本上的形容詞了。
“……真敏銳。”朱武松松地抱住他,他這才注意到蒼進來的時候是換了浴袍的,“我之前看過一些類似表演……當時隻能盡量學以緻用一下。不過效果似乎還不錯。你……不擔心嗎?”
“擔心什麼?”蒼有點好笑地看着他,“擔心你……殺人放火嗎?以當時那種情況,擔心有用嗎?哦,我們人多,大概能拖一點時間,找找有什麼能用的。”椅子掃帚這些平時用用可以,用來和哥薩克長刀對戰那可真是自不量力的典型了。
“……”
“……我隻是覺得,可能随身帶兵器才是好習慣。”蒼垂下視線。所以他個人非常能理解龍宿觀看之後對自家組織者的炸毛——/之前都沒人問清楚的嗎?他帶來表演的是實戰兵器!我們這邊什麼都沒準備——全體是準備當場感謝人家不殺之恩是吧!!我說各位,命是自己的!能不能重視點!/
“……其實在露西亞,哥薩克是可以随身帶刀的。任何地方都可以。包括教堂。但我當時在這……平時把刀劍都放宿舍的。”
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那時用的音樂……Подиким степям Забайкалья,《在外貝加爾湖的草原上》,這首歌我在家裡聽過很多次……你之前提過你年少時去西伯利亞,也是因為這個嗎?”
“……是。你也知道這首歌啊……我很喜歡。比起頓河和高加索的風格,我更喜歡這種……”朱武有點唏噓,“我家……說來我祖父才是個奇葩。代代都是哥薩克的家族,竟然出了一個物理學家!是——我祖父是M大物理系的教授,我爹總嫌我不夠聰明……也不是沒道理。我媽總吐槽說,他作為半途改行的數學家,應該再去理解一下人類智商均值回歸……
我祖父在我出生前就意外去世了,我爹繼承了他的大概隻有身高和瞳孔顔色。他武力值是不太高,我曾祖父原本覺得他待在亞洲這邊教教小孩子物理就行,但貝加爾的老薩滿……說我祖父的命運在白城。然後你懂的——”
朱武定定地看着他,“既然薩滿發了話,我曾祖父也沒辦法……隻好不遠萬裡地送他去上大學了。我父親嚴格來說長在白城,他也不算是哥薩克……但我是。在現代社會,很多傳承似乎都沒什麼意義了……但總有人還在遵循着古老的傳統……”
“嗯……我明白的。”蒼颔首,“……朱武?”
朱武抱得更緊了一點,他輕聲說,“……其實我也會彈鋼琴的,不過和希恩和西蒙的流派完全不同。小時候在摩爾曼斯克學的。那裡幾乎人人都懂一二門樂器,教我的葉塞尼亞奶奶是教堂的歌班領唱,也是管風琴手……蒼,你應該也懂樂器吧?是什麼……民族樂器嗎?”
“我從小學的……是小提琴。古筝後來進大學之後去興趣班學了一點。”
“啊——?”朱武這次是真的驚到了。
“……我父親喜歡二胡,我母親喜歡小提琴。當時我想學樂器的時候,他們讓我二選一。”蒼笑着歎了口氣,“這都是他們倆年少時想學而沒機會學的樂器。二選一的話,我覺得……就小提琴吧。當時本地正好也有很好的小提琴老師,反而是古筝并沒有很合适的。”
“……那等回去魔都,我們倆試試合奏?我在魔都有一台施坦威。是七尺琴。”
“……永恒的B-211嗎?”
“是的——哈哈哈,是說在國内這個梗人盡皆知嗎?還是,因為蒼你實在博學,才給了我這種錯覺?”朱武又忍不住親了一下他的眼睛,“所以……回到開頭的話題,我和閻魔……學的東西其實完全不同。他家世代是軍人,父親和祖父都是陸軍,體格一脈相承,家裡一直練的是古典拳擊。摔跤和舉重是閻魔後來自己找老師學的。而我……”
是哥薩克。
自由如風,也如風般無定。
“所以……又如何呢?風永遠不會停留一處?還是……”蒼撫摸他的臉,“你擔心……你無法停留在某處?永遠……無處可歸?”
“蒼……你真的在讀我的心,是吧?這樣——明目張膽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