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想管這些,我也沒資格管。但蘭迪的病還需要用東方的藥,需要很多錢,就算是為了她,我也必須把門羅家的一切維持下去。
有一些人想離開,自己離開的我都沒說什麼。走了卻還要帶一些不屬于他的東西的,我把他們處理掉了。還有對我意見格外大的幾個人,我也處理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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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很長的一段時間都沒有記錄,格斯塔再一次記錄是在三個月後。
——
1958年12月24日
今天是平安夜,大家都不工作,我必須回家。蘭迪的身體好了很多,我們可以一起過節。
看見她,我才意識到,我好像很久沒回家了。
明明都是小時候喜歡的食物,現在我卻嘗不出味道來。
土豆泥是血和泥土的味道。
那是我昨天殺掉的一個人,他死到臨頭才知道求饒,我親手開的槍,血腥味摻雜着泥土的味道非常嗆鼻。
蘭迪跟仆人們打鬧,她很久沒這樣玩鬧過了。她的身體一定還不舒服,但她還是會笑出來,像落入人間受難的天使。
而我滿手血腥,一身銅臭,我已經變了。
我不該靠近她。
(此處斷開,雖然是同一天的記錄但應該隔了一段時間)
夜深了,我睡不着。
我失眠很久了。
從第一個人死在我槍下開始,他們的悲鳴和嘶吼就糾纏着我。
一旦我睡着,他們像沼澤裡的鬼一樣鑽進我的夢裡,纏着我。不論直接或間接,我确實已經害死了很多人。
當初如果不是我的保證,門羅夫婦也不會那麼放心地離開。
我活該不得安眠,我終有一日落入地獄。
那才是我的歸宿。
(此處又斷開)
門響了。
蘭迪來了。
不知道為什麼,我特别害怕。
但她毫無所覺,像小時候那樣鑽進了我的被窩。
她問我:“你有多久沒好好睡過覺了?”
我不記得了。
沒有人在意我,但她一眼就看出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
她又問我:“很累的話,為什麼不回家?”
我不知道怎麼回答。
“為什麼不來找我?”她哭了,伏在我胸口上,“你明知道我出不去的,為什麼不回家?你知道我很想你嗎?”
我知道,但我不敢。
她說:“我知道你都在做什麼,仆人們都告訴我了。”
我又害怕起來,那些本都不是我該接手的東西。那都是她的,門羅家長女的身份也是她的,隻是她不知道——她知道了嗎?
但她什麼都沒有說,她隻是抱住我,說:“你辛苦了,我都知道。”
“如果爸爸還在,一定會誇你的。”
“可是他不在了,隻能我來。你聽見了嗎?你超級厲害的……回家好嗎?”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我已經很久沒見她這麼哭過,她說:“我隻有你了,為什麼連你也要走?我都誇你了,你回來好不好……”
不知道從哪一刻起,我也哭了。
我甚至不敢說我究竟為何而哭,隻覺得眼淚流出去,一切都暢快了。
再後來的事,我不記得了。
我想我可能是瘋了。
我們都瘋了。
……
格斯塔的日記到此為止。
兒童和少年時代的她會用寫日記的方式輔助思考,把日記當樹洞,将自己想不明白或者無人訴說的事情都寫進去——而從那一晚後,她再也不寫日記了。
祁晚覺得,她大概是得到了比日記更真誠的依靠。
一旁,柳州與的手腕動了動。
祁晚立刻放下本子,然後看了一眼柳州與的數據。
學習進度100%,藍條剩餘23%。
學完了,而且藍條沒耗到最低線。
這姑娘,天才。
貨真價實童叟無欺24k毋庸置疑的天才——祁晚面無表情地想。
不久,柳州與緩緩擡起了頭,表情很空白。
她嗫嚅着開罵,“這什麼混蛋教材……”
祁晚:“你學的不是很快嗎……挺好的啊。”
柳州與:“……那是被逼的啊!”
“必須全力學習才能不頭疼啊!”柳州與發出有氣無力的怒吼,“稍微偷一點懶,走一點神,頭就超級痛!太折磨人了,還不如直接殺了我……能怎麼辦?隻能拼了老命地學啊……”
祁晚回憶起了自己頭疼得要死,隻能躺地上哭時的情景。
推己及人,感同身受。
她拍了拍柳州與的肩,歎氣,“我懂。”
“但這些知識感覺還挺有用的,就是沒教怎麼應用。連個例題也不給,我還得自己試。”柳州與吸了吸鼻涕,挺直了腰闆,“祁晚,我用你點精神力行不?我自己的不夠了。”
祁晚毫不猶豫:“用!”
這事可真找對人了,她别的沒有,就是精神力夠多。
柳州與将手搭在祁晚的手上,“那我用了嗷,不一定成功,我先試試,謝謝……我現在真的太缺了。”
祁晚完全沒感覺,“你别客氣,我精神力多得很,你用就完事”
柳州與不動了,很突然,石化了似的。
祁晚:“……發啥呆呢?喂?還OK嗎?”
柳州與看着自己的藍條發呆,“我沒事……我的精神力滿了?刺溜一下就滿了……不對啊……咋回事?”
然後她看向祁晚的藍條,“你的怎麼沒動?”
不應該啊?
難道她操作失誤了?
可是,要是操作失誤了的話,那她藍條裡滿滿的精神力是哪來的?
這東西能無中生有嗎?
因為實在不太合理,她瞪大眼睛,扳過祁晚的手腕仔細查看。
祁晚的藍條并不是沒動。
99.43%
就她看的這一秒,一個眨眼的功夫,99.33%變成了99.83%,然後滿了。
柳州與又看了一眼自己已然滿了的藍條。
意思是……她的整個藍條隻占到祁晚的不到百分之一?
為什麼藍條密度差距可以這麼大?而且祁晚的還恢複那麼快!憑什麼?這不公平!
随後她無比真誠地看向祁晚,語氣誠懇:“你腦子裡是裝着一片海嗎?”
祁晚:“這句話聽起來有點像在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