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腌制過的筍酸酸的,既能保存一段時間,在吃不上筍的季節也能拿出來解解饞。”
大抵是剛才太過于專注手上的事情,胡蘭香這時候才完全反應到閨女在說什麼。
“你是說你隔壁秦嬸子願意教你腌制酸筍?你還打算多做些酸筍去賣?”
“對啊,阿娘,我想着與其求人不如求己。咱們兩個婦道人家,也就種着家裡的那兩畝地維持生計,再加上大舅他們時常給咱們幫忙,咱們平時也不算多忙,還不如找些其他的事兒幹。”
想到酸筍若是真的能多多地賣出去,她們到時候也能多一份進項。
她頓了頓,又繼續道:“阿娘,我想學做生意,咱們先做這門小生意,要是真能成,咱們以後就租下一個鋪面開鋪子,咱們再也不用依靠别人。”
“阿橘?你何時有這份想法的?”
阿橘是季染的小時候的乳名,胡蘭香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叫過了。
許是剛才季染侃侃而談的模樣讓胡蘭香有些震驚,她愣愣地盯着季染看。
“阿娘,我之前朦朦胧胧就想過這些,再加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我便堅定了這個想法。咱家若是真有錢,何至于受現在這些氣?就比如昨日,唉......”
季染長長地歎了口氣。
其實,自從昨日回家到現在,母女二人都若有若無地避開昨日的事情,生怕勾到對方的傷心事。
如今為了做生意,季染再次将昨日的事情提起,也是想要讓母親和自己清醒地面對殘酷的現實。
此時的氛圍十分濃重,隻聽到樹葉互相拍打的沙沙聲,以及不遠處鳥雀叽叽喳喳的聲音,陽光依舊熱烈,樹蔭也愈發明顯。
看着腳底下晃動的樹蔭,胡蘭香眨了眨眼睛,将險些湧出的淚水給收回。
昨日她何嘗不覺得辛酸?可女子賺錢真的那麼容易嗎?
若說是平時賺些小錢補貼家用,偶爾拿些野菜、針線之類的東西出去托人賣,她倒是覺得沒有什麼。
但若是真的像大哥家那般......她有些猶豫,當她瞧見閨女那殷切的眼神,她又有些不忍心。
似乎是看出了母親的心思,季染放下手中的菜,坐正了身子,一本正經地道:“阿娘,在這世上,無論男女,都是需要銀錢立身的。您如今隻有我,我若嫁了人,過日子全憑丈夫。人家嘴上如何說,卻不一定那般做,他若是嫌棄您累贅,女兒沒錢财,如何護得住您?”
如今母女二人能将日子過好,無非是偶爾有舅舅家的幫忙,等哪一日舅舅幫不上忙,表哥表嫂可會繼續幫忙?
這事還真不好說,畢竟表哥若是有了自己的小家,能夠分出來的精力也就少了。
良久,胡蘭香讷讷地說了句:“可,一個女子,總得要男人幫忙撐着啊!”
“娘!靠山山倒,靠人人跑。爹爹沒了,兄長走了,沒人再撐着咱們家,咱們不一樣過了這麼些年?天塌了嗎?日子過不下去了嗎?”
其實她不大願意提起這些傷心的往事,每每提起,娘親就會流淚,可現實就是這般。
約莫是知道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于刺耳,她才繼續道:“女兒也不是說不成親,等咱們賺了錢,我就坐産招夫,咱們一樣能将日子過好。”
此時,胡蘭香眼中早已蓄滿了淚水,豆大的淚珠滑落在地。
季染見狀,也跟着紅了眼眶。
母女倆抱頭痛哭了一場,将這些年受過的委屈狠狠地發洩出來。
每次午夜夢回之時,胡蘭香都會偷偷地哭泣,但她哭聲很小,生怕女兒聽到。
唯有這一次,她能夠毫無顧忌地放聲大哭。
哭聲隐隐約約地傳到了隔壁,剛剛爬起床的梁進之聽到這聲音,眉頭皺了皺,有些憂心地看向隔壁。
他能夠撿回來一條命,全然是因為季家母女,他心中自然感恩,忙沖門外叫了一聲。
“娘!”
“哎,進之,怎麼了?”
秦懷英先是在外面應了一聲,才匆匆跑進屋子。
進了屋門,她才開口詢問:“進之,可是要喝水?”
“娘,隔壁這是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事?我怎麼聽胡嬸和染...娘在哭?”
秦懷英了然,往胡家的方向望了一眼,才道:“沒事,沒啥大事,就她們母女在院子裡,許是聊到什麼傷心事罷了。”
聽到這話,梁進之便想到前些日子季家退親的事。
“這事......确實......”
梁進之不否認,如今的季染,日子确實不好過,或許流言蜚語就能将她傷得體無完膚。
若他是季染,說不定會羞憤得不能自已。
季染,其實很堅韌。
而季家這邊,母女二人哭過一場之後,從前心裡的那些隔閡似乎消弭了,幹勁滿滿。
之後的兩日,母女二人一同将去山上掰筍,等到第三日時,便拿着這幾日采回來的筍和野菜去鎮上。
舅舅胡勇和舅母柳青豆就在鎮上賣豬肉,賣菜的集市就在豬肉攤附近,兩人索性将筍和野菜擺放在豬肉攤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