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初九捧起一袋子的靈澤草，拉上涪江說去指導人家煎藥，末了頭也不回地帶上門，一溜煙跑了。
“那草，估計有點用。”吳瑧安慰道。
鐘延“嗯”了聲，坐到床沿木踏上，很明顯的努力收起沉重的表情，硬扯出一絲笑。
吳瑧心内盤旋着一些話，看他這樣子又不忍心說出口了。
兩人相顧無言，半晌，她做好心理準備，叫鐘延靠近些，順着他的一縷發梢，順勢握住他放在床沿的手，“我知道你心裡難受，我接下來說的話可能會更給你添堵。”
鐘延不明所以，反包住她的手，“瑧兒？”
“上回你騙我去鐘山，答應我的事，還記得吧。”
鐘延點點頭，眸光外浮起一層水霧，眼尾刷的泛紅，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瑧兒，我做不到，我……”
“打住。”吳瑧幫他擦了不值錢的淚，“我還沒說完，你别急着裝無辜，沒讓你用清忘咒，但你總要拿其它的承諾代替。”
看得出來有了上次的經驗，鐘延也不敢滿口答應，被眼淚洗刷過的眸子愈加雪亮，隻不過興緻不高，還透着一絲不安。
吳瑧白皙脖頸的某個部位微微鼓起，吞了口唾沫恢複平坦，鼓起勇氣接上他的視線，“我死後，你不許殉情，也不許放縱自己堕落，到時候了必須去飛升。”
見那雙眸光閃動，又覆上一層淚，吳瑧一鼓作氣說完，“如果你不答應，即便飛升了有辦法救活我，我也不應承。”
“瑧兒……”鐘延喉頭滾了滾，“一定要如此嗎？”
“你上次答應沒辦到，這次又不肯。”吳瑧說着激動起來，肺葉難受，咳得臉通紅，血絲覆在唇角。
“你别氣，我……”鐘延緊握着吳瑧的手，另一手起養靈術，幾乎啜泣着應答，“什麼都答應。”
吳瑧含着熱淚點頭，也緊緊握着他，“别怪我逼你。”
餘光注意手心收斂的一抹微芒，确定約成，吳瑧放松精神，苦笑道：“你很喜歡孩子吧，可是我這身體，可能與子嗣無緣了。”
鐘延搖頭，把她手放進被窩，用拇指輕輕刮着她的眉心，“不提那些不重要的。”
濃濃困意襲來，幾乎合上眼的瞬間，吳瑧感覺大腦被疲憊吞噬，意識陷入混沌。
夢裡，水榭亭台，佳偶依偎，這次看清背影，不就是她和鐘延麼？
他們身邊，石台上，擱着蒼崇鏡。
她很确定那是蒼崇鏡，鏡框上的紋路不會有錯，但透過鏡面，看到的卻是石台面。
吳瑧想要靠近看清楚些，陡然醒了。
房門開着，曾初九倚着門框閉目養神，不見鐘延。
屋内多了個人，白玉般的指頭托着她自己那張笑臉，饒有意味地看着吳瑧，“醒啦？”
吳瑧下意識吃力地撐起手肘，頓了一下，輕松坐起來，靈力恢複了六七成，身上松快很多。
可是按如今的身體，過度消耗又受了傷，應該要好一陣子修養才對。心底生出一絲不祥，瞬移到門口也沒看見人。
“鐘延呢？”
“也不用步步黏着吧。”
吳瑧沒心思管陰陽怪氣，目光掠過千水落在曾初九面前，再次問：“人呢？”
“别緊張，”他懶懶打了個哈欠，“閉關。”
“哪裡？”
曾初九微微一愣，“說你知道。”
吳瑧：“？”
恍神這麼一瞬，随即反應過來，修神禦界。
“瑧兒。”
吳瑧一頓，下意識看向另外兩人的反應，但他們好像聽不見。
不管怎麼樣，懸着的心因這聲輕喚安定不少，擡手開禦界的陣門。
“别進來，會傷到你。”鐘延的話聲總能讓人心安，但吳瑧不能确定這是不是他裝出來的。
“别擔心，我沒用禁咒，隻是把霧光鏡的鏡靈分離出來，引渡到你身體裡去，耗費了些靈力，一兩日便能出關。”
聽他說着，吳瑧反身回屋子坐在千水對面，眸光仍落在斜下方的虛空處。
“黑雲族行蹤與電有關一事我跟秦兄說了，他在查，藍風失蹤了，你不要太挂心。”
鐘延很難得一次性說這麼多話，關于自己到底恢複什麼樣一個程度，他不提，吳瑧心裡有數，多半治标不治本，好在這口氣吊得不那麼難受一些，也不算壞到家。
關閉秘術傳音前，鐘延特意提了嘴“有勞聖女将人送來”。
這話三人都能聽見，千水起身向吳瑧，實際是對鐘延恭敬行了個禮。
“什麼人？”吳瑧問。
“骨笙。”
千水托着腮含笑道：“苦肉計用得登峰造極，男人是不是都喜歡你這種矯揉造作的，可惜啊我學不會。”
“辛苦你趕來陰陽怪氣。”事到如今，千水為什麼對她有這麼大的敵意吳瑧已經沒心思去考究了，随口回了句，“我這種人戳心肺吧？早些找個人成婚生子吧，玩弄手段的世界不适合你。”
曾初九噗呲一聲笑，抱手靠着門口，繼續默不作聲。
千水拍桌站起來，身體前傾，惡狠狠道：“偏不隧你願，我要嫁也隻嫁莫哥哥。”
“人呢？”吳瑧轉移話題。
“你家神主說不急着找她，給你派了保镖，有别的事。”千水斜眼分到門口，“告辭！”
“喂，千水，看你心地純真的份上善意提醒。”吳瑧刻意從頭到腳打量道，“現在這樣，你莫哥哥可能不大感興趣。”
“多受點要死不死的傷牽住你自己男人吧，”對方撤回一個忠告，“少管别人男人的事。”
得——算她多嘴。
“請走不送”。
千水前腳剛走，曾初九甩來一張文函，關于提前結束抽調的通知。
一看結束日期，今天。
吳瑧手一抖：“這份文件從哪來的？”
“道家學院。”
太久沒在塵世，想不起今天周幾，掏出珍寶袋裡前段日子新買的手機，周四。
那部手機是這個世界的吳瑧的，裡面有抽調信息，用這種方式逼她回去，司馬昭之心。
“道家學院隸屬蒼崇，春天到了，魚也要浮出水面了。”她笃定道。
瞿又的事一直沒有後續，她老家的箱子，以及相關的空間符字，以及絕密空間，既然黑雲族對塵世出手，吳瑧直覺這些謎題都會一一解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