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得不到陸雁書的回答,但還是執拗的要往陸雁書嘴巴裡送,陸雁書扭頭避開。
赫連淵将那一塊被拒絕的牛肉粒,丢到自己的嘴巴裡,抿着唇慢慢咀嚼起來,帶着腮邊的肌肉一股一股。
赫連淵也閉着眼睛搖頭晃腦,似乎是在享受牛肉甘甜的滋味。
一口吞食完畢,又撕了一粒,手往前一伸,問道:“這位長安官員,你吃不吃啊?”
曹中行沒好氣,“哼”了一聲,還是那句話:“蠻夷無禮!”
“不吃拉倒!”赫連淵将那粒牛肉抛在半空,伸着脖子去接,氣的曹中行直罵:“蠻夷無禮!蠻夷無禮!”
赫連淵抖抖肩膀,無辜的說道:“你就隻會說這一句話嘛?”
随後轉頭對着陸雁書說道:“阿雁,你不是說你們漢朝的官員滿腹經綸,學富五車嘛,怎麼這位大人罵人也是隻會這麼兩句,還是說你們漢朝覺得此次和親不重要,随便從人群裡拉出一個什麼人,魚目混珠,讓他來送親?”
“你……!!”曹中行氣的抖着手指着赫連淵:“無知小兒!”
他可以用官階壓制陸雁書,但是對匈奴人沒用,而且他也沒有必要得罪匈奴人,他此行前去,還要在匈奴留置三年,得罪了匈奴人,對他百害而無一利。
他一甩衣袖,背着身子道:“陸将軍,讓朝廷官員露宿野外失了漢朝威儀……”
赫連淵聽這人說話就來氣:“呸!什麼狗屁威儀,命都要沒了還威儀,這沙塵暴眼見就要來了,你還非要趕路,你是瞎啊?還是蠢啊?想找死你自己去啊,可别連累我們。”
曹中行已經被氣的急火攻心,他捂着胸口道:“你……你……”
“你什麼你,你可知道我是誰,我可是匈奴左賢王第五子,你區區漢朝官員,居然也敢跟我匈奴皇室你我相稱?怎麼,是看不起我匈奴人?覺得我匈奴無人了?”
曹中行一愣,沒有想到此次送去和親的将士裡頭居然有匈奴的皇室,從他和陸雁書的親密舉止便可看出二人關系不菲,他能忍,不想淌這趟渾水。
隻是背着手不說話表明自己的立場。
她久居邊關,自然是知道邊塞的天氣瞬息萬變,前一刻晴空萬裡,下一瞬便可沙塵漫天。
她沉思幾許,看了一眼身側的赫連淵,和赫連淵正瞧着自己的眼神對了個正着。
赫連淵一愣,眼神慢慢的躲開。
可那追着自己的目光卻并未曾離去,赫連淵不想自己被逮了個正着,在那迫人的視線裡,熱了臉龐。
他一咬牙,狠了狠心,轉過頭來,去看陸雁書。
那面巾下平靜的眼神向他示意。
他明白了她的意思,有些失落。
走到背着手的曹中行面前,腳尖往地上一鏟,将沙石全部揚在曹中行的官袍上。
曹中行氣的跳腳,他轉過身來,一跳三尺遠,驚恐的喊道:“你做什麼!!!”
赫連淵耷拉着腦袋,似乎是聽不到他的話,行屍走肉似的繼續将地上的沙石,一腳一腳的往曹中行的衣袍上鏟。
曹中行從未見過如此無禮的人,他彎腰揮去衣袍上的沙塵,躲過赫連淵迎面鏟來的沙子,赫連淵是匈奴皇室,他不能得罪,但這口氣他咽不下。
“本官遠道而來,匈奴皇子便是這般待客的嗎?”
赫連淵的這幾腳多多少少帶了點個人恩怨,他擡起頭,目光渙散:"啊?原來你也知道我是匈奴皇室,那還一口一個蠻夷,漢朝不是都送人和親了嗎?我們不是盟國了嗎?怎麼?大人還是瞧不起我們匈奴人啊?"
曹中行被掖住了,這個罪名他可承擔不起。
這匈奴皇子年歲不大,所作所為不成體同,自由散漫,但是說出的話,确實能句句将他往火坑裡推。
曹中行一改将才嫌棄面容,臉上立馬挂上了谄媚的笑,彎腰道:“皇子那裡的話,是小人有眼無珠,未能将您認出,将才出言多有冒犯,實屬無心之過,還望皇子勿要記挂在心,海涵一番。”
赫連淵停下腳下的動作,抱臂立在曹中行面前:“若是本皇子記挂在心了呢?你當如何?”
“這……”曹中行的腰更彎了:“皇子莫要玩笑,吓煞小人,俗話說不知者無罪,小人卻是不知此次和親,是由匈奴皇子親自迎送。”
“對啊,我們匈奴可是對大漢朝萬分的恭敬,所以才派本皇子親自來,隻是未曾想到,你們漢朝的和親使者,一口一個蠻夷,這般輕視與我,等回了匈奴,我也要向父皇好好說道說道了。”
曹中行這下是真的慌了,他彎腰向前兩步:“皇子息怒,皇子息怒,是我罪該萬死,為能認出皇子,皇子說說,怎麼才能消氣,讓小人做什麼都願意。”
“那邊跪下吧!”
曹中行脊背一僵,擡頭看着赫連淵。
赫連淵雄赳赳氣昂昂的抱臂立在曹中行面前,直等着這位漢朝大官下跪。
周邊傳來和親使團的竊竊私語聲。
曹中行羞愧難當,他跪天跪地跪皇帝,卻從未跪過匈奴人,更何況他此時還還待大行之。
“怎麼?大行這是不願意?”
曹中行寬袍大袖下的手緊緊攥住,指甲幾乎嵌入掌心,他咬着後槽牙,臉上挂滿了笑意:“願意,怎可不願,能讓皇子消氣,小人怎麼做都願意。”
赫連淵滿意的點了點頭:“對了,你剛才說什麼陸将軍名不副實,腰幹什麼來着”
曹中行朝着陸雁書的方向歸走兩步,匍匐在地:“小人罪該萬死,信口胡謅,萬不可信,還望陸将軍見諒。”
赫連淵得意洋洋的朝着陸雁書擠眉弄眼,極力炫耀這他替陸雁書出了一口惡氣。
但是陸雁書好像并未很開心,輕皺着眉頭對着赫連淵搖了搖頭。
赫連淵明白陸雁書的意思,适可而止。
他将地上的曹中行扶了起來,拍了拍他衣袖上的沙石:“曹大人,這沙塵暴馬上要來了,我們今夜在此處休整一宿如何?”
曹中行撫開赫連淵的手,低着頭道:“一切聽從赫連王子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