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其實也不難回答，隻是……

青冥等了一會兒，見居清绮久久的隻是沉默，不由道：“你說話的樣子，明明就是與莊玦認識過很久，非常了解他的人，才會說出來的評價。”

“他曾經給你帶來很深的痛苦嗎？”青冥發問，從心裡為自己的主人感到真誠的悲傷。它說：“……真不知道你們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麼。”

“無論如何，那都是過去的事了。”居清绮溫和地回答它。

“現在已經是一千年後，我們都改變了很多，世界也不是之前那個樣子，所以無論對我還是對他，現在都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他說這話的樣子，顯然是不願意過多的涉及過往。青冥看他，覺得他并不是在逃避什麼，幾乎就令人相信這是一種千帆過盡後的淡然。可是——

可是，如果這樣說，也還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對。

那種感覺非常隐秘微妙，即使青冥不是他的本命之劍，或許根本難以捕捉到。

換一種說法，還好青冥是他的本命之劍。

雖然彼此之間并不能同劍修那般心意相通，但若不是這點絕無僅有的聯系，隻怕居清绮心中這被掩埋的很深的一點情感，隻怕除了他自己，就不會再有任何人能夠知曉。

一直這樣将所有事情都壓在心底，說要超脫卻始終又難以超脫，年月漸久，心中所承受的負擔，到底是會被消磨，還是在被不斷地加重？

這個問題，青冥不知道答案。但是居清绮已經感知到它的心态，很是善解人意，主動開口寬慰了它：

“不用為我擔憂。”他斂袖笑道，“這就是一種修士的磨煉。”

“人處于天地之間，既然還受這方天地的桎梏，就要每時每刻面對問心與考驗。”

是啊是啊，這些言辭青冥很熟悉，接下來居清绮就會要說，隻有這樣才可以不斷地打磨和雕琢自己，才可以内外通明，才可以拔除塵濁，才能夠最終達到天人之境……等等，這樣的言辭，為什麼聽起來這麼熟悉？

一念如同閃電掠過，青冥不假思索，隻知道在這一刻就立刻抓住這個念頭。

它說：“……你說的這些話，都和莊玦好像啊。”

是了，沒有錯，就是這樣的，莊玦與他決裂的時候，也說過這樣的一番話。

雖然說話的内容有些許差别，但内涵脈絡完全一脈相承。莊玦當時做了些許的退讓，然後他說，削足适履，其實也是一種很好的修煉方式，無論本心正逆，隻要能時刻觀察省照，磨煉之途就都是求真之道。

這是一種頗有些新鮮的觀點，因為他完全不論及善惡，隻論及取舍。

修真界中，往往以明證本心，修持善念為真正的修仙正道，如果說從一開始就本心不正，又或者修行途中違逆了本心，斷然不會有什麼好的結果。

更不要說，還夾雜着背叛師門，投向别家的說法。

因此，說青冥的本心有異，不如投去旋鋒界門下，這一點根本是無法被原諒的當面羞辱。面對這樣刻薄犀利的攻擊，青冥當時隻是雷霆震怒，而沒有當場動手，現在想想，它仍舊覺得自己十分克制，堪稱具有和居清绮一般的好脾氣了。

然後，一切就如同冰面上的裂痕，分歧瘋狂地增長起來，在來不及反應的時間裡，最後連信任這種根基也完全土崩瓦解了。

青冥沒有力氣再去想誰對誰錯，它隻是感到非常難過。

它說：“唉。你們的修行理念很近似，但為什麼和你在一起時一切都很好，和他在一起，卻變成了說不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