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那看起來确實是再小也沒有的理由,但是……那種感覺不會錯的,青冥會為分别感到難過和痛惜,它仍然認可和尊重莊玦,卻無論如何不能和他繼續同路了。
即使是莊玦現在再次來問它,青冥可能會猶豫,但應該還是會做出同樣的決定。
這很奇怪,這太奇怪了。
就好像理智和情感完全分離開了,但是情感就像一種預感,于是這種抉擇又因此帶上了微妙難言的命運預言一般的意味。
青冥想不明白,但好在居清绮就在身邊,向這位已近天人之境的真人發問,想來一定會獲得一個答案。
有很多時候,得不到解答的問題,并非是因為本身沒有謎底,僅僅是答題者眼界不夠開闊,境界不夠高深,所以才覺得無法解答。這時候如果有優秀的師長在旁指點,就會豁然開朗。
青冥于是詢問:“你覺得莊玦是一個怎樣的人呢?”
不待真人回答,它又道:“他說我的那些話,說你不會在意,而我過分執迷,你又如何看呢?”
因為他的問話,居清绮收起笑容來。
他沉思的樣子沉靜詳審,很認真地考慮了一會兒,方才慢慢回答說:“我确實不會在意,但這是因為,我的聲名地位已經不需要這種刻意的維護,也已經足夠自立。說句聽起來自滿的話,如果說這修真界中有誰是‘天下無人不識君’,那就一定是我,不會再做第二人想。如果有任何人試圖輕視和羞辱我,那羞辱的隻會是他自身,于我而言,毫發無傷。”
這種話聽起來真是狂傲,但說話的人是居清绮,那就無可指摘。離合崖的明和真人說這話的時候,語調也是平淡無奇,不具有任何誇耀自矜的意思,就算旁人聽了,也不會生出他在自誇的想法。
因為他的聲名早已鼎立不搖,不需要其他任何外物的光環、吹捧、羨慕、承認。居清绮隻是隐居在離合崖中,日常不問世事,隻與自己的劍作伴,這樣清寒的生活,仍然不會有損他的輝光。隻是名聲就具有強大的感召,在修真界裡以離合崖門人自居的修士,其中很多甚至沒有親眼看見過他。
“如果鳳劍陽知道他說的其實是我,他就不會說出那樣的話。但他不知道。”居清绮于是做了總結,“你維護的是一個沒有光環加持的我。這無關鳳劍陽的身份,也無關我的身份,隻要是你的主人,你就必定去維護他。所以說,雖然我不會在意,可你的做法也并沒有錯。”
“能堅持維護自己的劍主,無論當時的境遇和可能的危險,你的心意我已經知曉,對你我無可指摘,而且隻有感謝。你實在不需要為此而懷疑自我。”
居清绮說到這裡,垂了一下眼睫,在考慮下一句話該如何說。青冥注意到他沉靜如水的面容上,不期然地略過一絲情感的波紋。那道波紋閃過的太快,它一時居然無法分辨。
但,談到莊玦,會令自己的主人也感到和自己一樣的心境動蕩嗎?
青冥無法理解,也不知道答案。
居清绮是已近天人之境的大能,隻要等待最後那絲破境的天機,就可真正的飛升而去,成為超脫物外,與天合一的存在。青冥一向隻聽說過他光輝榮耀的故事,因此對他的能為也深信不疑,幾乎覺得他是無所不能的人。
可是,修行到大乘期的修士,還會有這樣的心境波動嗎?
青冥覺得自己隐隐約約察覺到什麼,又覺得自己完全不能理解。
這些念頭也不過隻是一閃瞬之間,居清绮已經想好了要怎樣說 ,青冥于是沒有再想下去。
它隻聽見居清绮對他說:“但是莊玦,他想的和在乎的,和我們都不一樣。你和他在一起,感到受傷和受挫,這一切都在所難免,我絕不驚訝。”
“所以說,你現在就離開他,也是一件好事。”居清绮微微牽動了一下唇角,做出一個微笑的弧度,卻沒有真正微笑的意思。他說:“和他接觸過多過深可能并不是好的選擇,你會越來越痛苦,趕在陷下去之前就離開,或許還不會那麼難受……我并不是在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