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清绮聽了,幾乎啞然失笑。
他不該笑的,尤其是考慮到“正死着”的那個人的身份,他更不該笑。但他真的很難克制這種情緒。誰也不會想到,他認識的那個莊玦,有朝一日居然會說出這種流暢而古怪的話,如同稚子學語。
但現在的莊玦,本來也确實在這個狀态。
他已經二十歲了,但他的腦子還是很古怪。居清绮剛把他撿回來的時候,他話也說不流暢。那時居清绮小心翼翼地把他藏在托月海這片宗門禁地裡,謹慎的不讓外人發現他,并常來和他說話,教他很多很多應該知道的事情。現在一晃十數年過去,莊玦早就可以流暢的講話,但言辭仍舊古怪拙劣,如同俗世中那些智力上有些許缺陷的孩童。
但他是莊玦。
這天下,除了那個“還在死着”的人,就隻有居清绮最了解他。
他們三個曾經是至交好友。
但居清绮目前已經成了天下第一玄門的掌門真人。那個人“還在死着”。莊玦則死了又活,現在與他對話的,也已經不是很多很多年前,與他們初相遇的那個莊玦了。
居清绮溫聲道:“你不應該說他還在死着。”
“那我應該說什麼?”
一門之隔,無限遠的空間,那頭的聲音傳遞過來,平靜又冷淡,毫無一絲的感情波動。
“你應該說——他和之前還是一樣。”
木門那邊的聲音頓了一會兒,居清绮猜測,他應該是在思考。
果然,那道聲音又響起了。莊玦平闆地說:“你不喜歡死這個字嗎?”
“天下幾乎沒有人喜歡這個字。莊玦,你要委婉一點。”
“我們是修道人。”
居清绮笑了。他說:“修道人比常人還要忌諱死。”
“好吧。”那道聲音又頓了一會兒,然後接受了他的解釋,複述道,“他和之前還是一樣。”
居清绮自己在木門的這邊微微笑了一下。
這一笑莊玦自然看不見,但他能感受到居清绮的語氣變化,明顯更為柔和了一些。
居清绮忽然說:“現在我想讓他活過來。”
莊玦說:“哦。”
“我希望你來幫我做這件事。”
莊玦于是說:“好。”
這次是居清绮沉默了好一會兒。
過了好一段時間,他才再次開口:“所以,你要離開這個地方,下山去。”
莊玦的聲音仍舊是冷漠而平闆的。
他說:“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