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他顯然已經忘記了幾分鐘前的心虛,直到感知到握着的冰涼要抽去,他才倏地擡頭看向手的主人,隻是,這一看,他頓時清醒了許多——
謝易之正定定地看着他,唇角抿直,面上表情如同背後濃重的黑夜,透露着幾分陰沉。這與他素日在祈安面前的模樣大相徑庭,甚至要比最早不認識時都陌生。
渾身的熱意被驅散一瞬,又再度卷土襲來,祈安克制地咬了咬牙,想要松開手,可他剛有動作,就被謝易之的手反握住,并牢牢困于掌心。
手心的溫度要比手背高不少,被這熱意包裹,祈安隻覺得渾身的溫度都仿佛更進一層,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他下意識去扯衣領,卻猛地被謝易之扯住手腕禁锢在同一掌心下。
唯一可以獲得松乏的機會離去,偏偏因為藥效無法掙脫分毫,祈安心頭升起煩躁,沒忍住瞪向罪魁禍首——
他的相貌本就出挑,此刻皮膚因為藥力作用微微泛紅,自以為兇狠的雙眸也像浸了水一樣,毫無攻擊性。
謝易之注視着他,喉嚨上下滾動一瞬,眼底很淺的猶豫閃過,但還是沒松開手,隻沉聲問道:
“為什麼要把藥用在自己身上?”
祈安因這話恢複了些冷靜,他到此刻才明白,原來謝易之始終不開口是在等他主動交代...但很可惜,他不能說出來原因。
沉沉呼出一口氣,他偏過頭去,拒絕回答的意味很明顯。
此刻藥效已經全然發揮作用,他呼吸沉重許多,身體也明顯有了變化,他腦子已經不大清醒了,但潛意識仍讓他屈起條腿,緊緊咬住嘴唇,盡力掩飾住現在的狼狽。
意識到祈安不會交代,謝易之手上力道加重,又在頃刻間松開。他轉身掀開車旁暗格,拿出藥片後撕開含在嘴裡,然後伸手掰過祈安的臉,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将藥片渡了過去。
祈安下意識吞咽,未來得及思考謝易之給他吃的什麼,就因這突然的親密接觸反應更甚...
腦子像過了電一般,又像是早有預謀,在謝易之退離前,他以極快的速度摁住他後脖頸,加重了這個吻。
這次錯愕的人換成了謝易之——
他第一反應是祈安受藥物影響,他也知道自己此刻最應該做的是立馬離開...可當真正品嘗到祈安的味道時,他卻卑劣地選擇了繼續。
主動權瞬間逆轉,車輛後座,謝易之将祈安壓向靠背,一隻手撐在他身側,一隻手扶在他後腦勺,像是當作最後的放縱,虔誠又貪婪地汲取着他的呼吸。
短短瞬息,寬闊的車廂被暧昧水聲充滿,窗外車水馬龍,時而有刺眼的探照燈閃過,卻因後座兩人的專注,沒帶來絲毫影響。
“刺啦——”
突然間,刺耳的刹車聲響起,像耳旁乍起的驚雷,将後座兩人驚醒。
慣性作用下,謝易之及時抓住扶手穩住身形,可祈安還是不可避免地撞上了他。
鼻梁額頭都傳來疼痛,祈安更加清醒的同時,下意識想,謝易之要比初見時侯健康不少。
前排秘書的聲音傳來,帶着忐忑:“抱歉老闆!剛才突然有個人竄出來...不會再有下次了!”
“開慢點。”
謝易之沉聲交代完,立刻低頭去察看祈安的情況,他額頭紅了一片,即使整張臉都泛着紅,還是很明顯。
帶着熱意的手指觸上皮膚,雖然身體的反應仍在,祈安卻後知後覺意識到,藥效減輕了許多。
想到謝易之剛才喂過來的東西,他心情頓時微妙起來...像是驚訝,又像是覺得果然如此。
觸碰到謝易之帶着擔心的雙眸,祈安忽然有些不自在地往後退了退:
“...我沒事。”
謝易之的手因這動作浮在半空,他此刻也意識到祈安的狀況有所好轉,但見他明顯回避的動作,心底不由得染上失落。
車輛已經重新啟動,後座的氛圍卻不似之前火熱。
謝易之手無力垂落,此刻再多的謎題都比不上被祈安疏遠的現實。
就像人死前會出現走馬燈,他的思緒忽然就飄到了他與祈安曾去過的那個天台——
夏日炎熱的時候,那裡連片陰涼地都難找,如今到了冬日,想必更是無法抵禦寒涼。
可就是這樣一個地方,總會在深夜出現在他的夢裡...次數越多,他便越來越明白,他想的其實不是天台,而是那個将他拉出泥潭的人。
謝易之忽然很想告訴祈安,也一直想告訴祈安,他有按照他說的站回去,站回屬于曾經的他的那個高處。
突兀喊了聲祈安的名字,在對方看過來時,他認真道:
“...當初的約定,我做到了。”
他說得鄭重,祈安卻一頓,後知後覺才意識到這個約定指的是什麼。
耳邊謝易之的話還在繼續,内容卻讓祈安不由得皺起眉頭:
“隻是,我沒能完全如你所願地,變回原來的自己。”
...什麼變回原來的自己?
祈安心頭萦繞上濃濃的疑惑,雖然他現在動一下都艱難,還是呼出口氣,轉過身去。
在看到到謝易之分外認真的表情後,他終于意識到有哪裡出了問題,木然問道:
“所以,你以為我當初跟你說那些話,是為了讓你變回原先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