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
S級Omega?
他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
“哥!”
肩膀忽然被人重重一拍,霍起行猛地回神,面無表情地轉過身。
霍嶼探頭探腦地張望:“你看什麼呢這麼認真?我叫你好幾聲都沒聽到。”
“沒什麼,走吧。”霍起行伸手擋了一下他的眼睛,語氣沒有半點起伏。
霍嶼坐在車上,望着窗外不斷變幻的街景,越發好奇:“哥,你這是要帶我去哪兒?”
“吃飯。”霍起行心事重重,話都比平時更少一些。
“吃個飯跑這麼遠?”霍嶼眼珠子一轉:“不對,你找我不光是為了吃飯吧。”
霍嶼的機敏偶爾會讓他覺得有些過頭,霍起行握着方向盤的手攥了兩下,輕輕“嗯”了一聲當做回應。
霍嶼百分之百肯定,他哥一定有情況!帶他跑這麼遠,應該是為了避開熟人。
等到餐全部上來,霍嶼剛吃兩口,霍起行就按捺不住地開口:“你知不知道方問一為什麼要和紀雲訂婚?”
“咳咳咳!”
霍嶼猝不及防地被嗆了一下,劇烈地咳嗽起來,他用力在胸口拍了幾下,狂喝好幾口水才緩了過來。
“哥!”他擦掉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淚水,非常不滿意地說:“你找我就是為了這個事?”
霍起行聳聳肩,抽出紙巾遞過去。
“為什麼訂婚……我想想。”霍嶼仔細回憶着,方問一以前跟他說過這件事,不過他說得非常籠統,霍嶼怕顯得小氣也不敢多問。
“好像就是因為他們兩個的信息素匹配度比較高吧,還能因為什麼。”
“就隻是這樣?”霍起行冷笑一聲,明顯不信:“能有多高。”
“超過百分之九十,算高嗎。”
信息素匹配度超過百分之九十,命定之番。
難怪那麼勢利的方家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娶下城區出身的紀雲。
一個信息素匹配度超過百分之九十的S級Omega,能帶給方問一的助益确實比任何聯姻都大。
“那他們的婚約為什麼又取消了?”霍起行問。
霍嶼夾菜的動作一頓,表情逐漸迷茫起來:“這個……方問一沒跟我說過。”
“方問一隻是說,他父親覺得他們兩個不适合了,就取消了。”
天造地設的兩個人怎麼會突然就不合适了。
除非是紀雲的身體突然出現問題。
霍起行垂下眼簾,裝作不經意地撥弄着勺子:“他們的婚約是什麼時候取消的?”
這次霍嶼回答得很幹脆:“五年前。”
霍起行腦袋發蒙,胸口像是被人錘了一拳,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
六年前,紀雲以S級Omega的身份參加特殊作戰部的内部測試,并和方問一結下口頭婚約。
僅僅隔了一年,他就被因為身體原因被退婚。
霍起行大口大口地喘着氣,曾經在他夢裡出現過無數次的場景又重新出現在他眼前。
廢棄的倉庫,潮濕黑暗的角落,連綿不絕的雨聲,還有萦繞在耳邊,經久不絕的痛苦呻吟。
冷汗順着他的額角大顆大顆往下滾,霍起行死死咬住牙,試圖用這種方式保持冷靜。
冷冽的松柏信息素帶着強烈的壓迫感迅速蔓延至整個大廳。
“哥!哥!”霍嶼很快通過旁人驚恐的目光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快步沖上來,脫下外套蓋在霍起行臉上,扶着他向外走。
雖然霍嶼聞不到信息素,但他哥的這幅樣子他再熟悉不過。
自從六年前的那場事故後,霍起行就經常會陷入這種魔怔狀态,同時伴随着難以消解的假性易感。
他把霍起行在副駕駛上安置好,焦急地踩下油門:“哥,你稍微忍一下,我這就帶你去醫院。”
“不去醫院。”霍起行伸出手抓住他,手背上的青筋全都可怖地突起。
“去我家。”他吐出一口熱氣,難堪得偏過頭:“你給李醫生打電話,叫他過來。”
李醫生到的時候,霍起行已經給自己注射了三針抑制劑,不過他的情況看上去一點也不好。
他帶着一個純黑色的止咬器,大半張臉被遮住,劉海淩亂得垂在額角,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
“李醫生。”霍起行冰冷的聲音通過止咬器傳出來,比平時聽上去更有距離感。
李醫生用一個探頭狀的儀器靠近他的腺體停頓兩秒,儀器很快發出令人心驚的報警聲。
“滴滴滴——”
“不行,你的信息素活躍值還是異常,假性易感還沒有結束。”李醫生從醫藥箱裡取出一管透明液體,用針管抽取後,他撩起霍起行的袖子,剛準備注射,霍起行卻突然抽回胳膊。
“不用了,這種特制藥,副作用應該挺大的吧。”霍起行慢條斯理地說。
李醫生反應有些遲鈍,他愣了一下,才說:“是的,但是這個你不是一直知道嗎?”
霍起行笑笑,露出幾顆森白的牙齒:“以前知道但是沒當回事。現在想想,每次注射特制藥後都會昏迷不醒好幾個小時,這件事好像比藥物本身的副作用還要可怕。”
李醫生動作一僵,非常不自然地移開目光:“你說得對,這種特制藥用盡量還是少用,你能自己熬過去最好,實在不行就找個……”
“李醫生,你是當年搜救隊裡的一員吧。”霍起行突然開口打斷他。
李醫生面如土色,心髒像被人攥在手心:“……是。”
“我記得你告訴我,從島上活着下來的人隻剩我一個,那其他人呢,他們的屍體去哪兒了?”
李醫生的大腦一片混亂,氣氛詭異極了,他驚恐得幾乎想要尖叫,以至于開始胡言亂語。:“屍體……被他們的家人領回去了。”
“是嗎?”霍起行站起來,他的臉被止咬器擋着,看不清表情。但李醫生能從他越發漆黑的眸子看出他此刻的心情非常不悅。
“可是我之前每次問你,你都說搜救組沒有查到任何線索。那屍體是哪裡來的,你們又是怎麼知道他們的身份然後通知家人的?”
“……”
霍起行饒有興緻地欣賞了兩秒李醫生頹敗的姿态,走近兩步,伸出手輕輕在他肩膀上拍了兩下:“恭喜你,你被解雇了。”
一連好幾天,紀雲都覺得身體非常不舒服。
他渾身乏力,伴随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空虛,像是有人在他體内點了一把火,随時都有可能不管不顧得燒起來,直至将他整個人都燃成灰燼。
發情期要到了。
他請了假,暈暈乎乎地躺在床上,額頭和手腳都貼着退燒貼,盡管如此,他還是感覺非常難受。
放在枕頭旁邊的手機突然震了兩下。
紀雲愣了好幾秒,才吃力得轉過頭,睜着幹澀的眼睛點開屏幕。
“靠!”
紀雲憤怒地把手機扔到一邊,笨拙地從床上爬起來。
是賀教授發來的消息,叫他準備一下,下午兩點去會議室參加軍部的面試。
對紀雲來說,現在沒有比這更重要的事。
紀雲給自己打了一針抑制劑,感覺情況稍微好一點後,他去洗了個澡,然後打算簡單吃幾口飯。
他趴在書桌上,一邊看之前賀教授給他預測的面試問題,一邊機械地咀嚼着手裡的面包。
哪怕紀雲現在呼吸都覺得費勁,但隻要還有一口氣,他就算爬也要爬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軍部來人的原因,今天學校裡的氛圍有些古怪。
剛進校門的地方停着好幾輛特勤車輛。
聯邦調查局專車。
霍起行看清車身上的字眼,腳步一頓。
他轉過身,像是有某種預感一樣,直直地望向停在最中間的一輛。
車身上靠着一個身穿制服的人,他摘下墨鏡,露出一雙潋滟生輝的桃花眼,擡起手沖着霍起行揮了揮。
……
霍起行皺着眉走過去,語氣不善:“聞以川?你怎麼在這?”
聞以川輕笑一聲,誇張地在他肩膀上錘了一拳:“靠,我欠你錢了啊!怎麼你每次見到我都是這副表情。”
霍起行被他錘得後退半步:“那還不是因為你這身衣服太吓人了,每次見到你都沒好事。”
聞以川語塞。
霍起行笑笑,繼續挖苦他:“不知堂堂聯邦調查局副局長、聯邦行政院長的侄子,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你吃槍藥了?”聞以川被他陰陽怪氣的語氣搞得有點措手不及,先一步認輸:“你放心吧,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我是來查案的。”
霍起行好奇:“什麼案子這麼重要,還要讓你親自帶隊查?”
聞以川撇撇嘴,非常不屑的樣子:“不是什麼大案子,就是我們領導特别重視,非要讓我親自督辦。”
“而且……”他頓了頓:“這也是我在聯邦調查局的最後一個案子,這個案子辦完我就不幹了。”
霍起行:“不幹了?什麼意思。”
聞以川抽出一支煙遞給霍起行,神情蕭索:“我叔叔說,要把我調到第二區去當區長,我同意了。”
區是聯邦最高一級的行政區劃。
每一個區的區長無一不是大權在握。
更何況聞以川今年隻有26歲,26歲的區長亘古未聞,照他這個勢頭發展下去,他用不了幾年就能接他叔叔的班的。
不過聞以川看上去似乎并不怎麼高興。
兩個人站在路邊沉默地抽着煙,過了很久,霍起行才問:“那人呢,你不找了?”
“找什麼。”聞以川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口煙,眼神陰鸷:“找了這麼多年,早該看出來人家是故意躲我,何必呢?”
他見霍起行還是一副郁悶的模樣,趕緊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安慰道:“放心吧,你那件事我記着呢,該查的還是會幫你查。”
手裡的通訊儀突然響了一下,聞以川看了一眼,站直身子,身上那股散漫的氣質瞬間被嚴肅取代:“不跟你說了,我得辦正事去了。”
霍起行點點頭:“行。”
聞以川帶着人風風火火往裡走,好巧不巧正好和霍起行走的是同一條路線。
霍起行轉頭看了一眼聞以川身後那幾個精幹的調查員,眼皮一跳,心頭忽然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你們這麼大張旗鼓的,是來查什麼案子啊?”
“就空軍參謀長林衛他兒子的那個案子。”聞以川打從心裡就根本沒把這當一回事,因此非常無所謂地說:“林躍然,你知道嗎?我們今天是來走訪受害者。”
霍起行明顯不信:“得了吧,走訪受害者哪裡用的上這麼多人?你這架勢像是來抓嫌疑人的。”
聞以川哼笑兩聲:“這個受害者可不太簡單。”
“誰?”
“紀雲。”聞以川看着霍起行突然變化的表情,好像發現了什麼很有意思的事情一樣,笑眯眯地問:“怎麼了,你認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