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導的公共課在A大照例是人滿為患。溫星夏被擠在階梯教室裡,活像是進了沙丁魚罐頭廠。
教室後排右側,午後的烈陽順着拉緊的窗簾縫隙打到溫星夏側臉,像是籠上一層暖黃的薄紗,映出精緻的五官。
他偏了偏腦袋,如墨的發梢尾處露出一點白色耳機,修長的指尖輕點,調大了耳機音響。
臨近下課,周圍不可抑制的有些輕微的嘈雜聲,講台上江導聲音跟着變大,話筒爆破音和視頻裡浮誇的營銷号語音流進耳蝸,溫星夏目不轉睛的盯緊了屏幕。
“長江後浪推前浪!不愧是江導得意門生,白珩真的是集才華與智慧于一體的超絕alpha!”
“誰能想到《進度正調節》的導演也能這麼帥,片場裡運籌帷幄的樣子是想迷死誰?!”
“内娛沒有帥哥竟然是因為帥哥在做!導!演!看見白珩認真工作的迷人樣子真有種老公在屏幕裡扣不出來的無力感!”
“@内娛,都快跟着白導學演技!眼神殺絕絕子,一秒幹翻一線演員!”
營銷号瘋狂誇贊的男人是新晉導演白珩,當下圈内爆火的天才戲導。
搬上熒幕的處女作懸疑劇《進度正調節》僅播出短短三天,就憑借跌宕迷離的劇情在各大網站吸引了百萬觀衆。
随着新劇熱度不斷攀升,導演白珩的名氣更是一炮而紅,優越的骨相和清冷的氣勢使他大眼睛粉絲量竟緩慢與男一号持平。
這不,随手刷一個,就是一段白珩在片場裡的工作視頻。
那是一個略有些雜亂的取景地,四下空曠。白珩站在胭脂水粉堆砌的主演堆裡,氣勢隐隐有碾壓之感。
他單手握着腳本,冷聲給主演講戲。
畫面放大,清晰的将白珩的五官暴露無疑。
那是一張鋒芒畢露的臉。
工作中的白珩看着很兇,眉峰蹙着,黑眸凜冽,清淩淩的擡眼掃過全場,像是密林猛虎垂眸巡視領地。
飾演反派的男人幾經指點也沒琢磨出名堂,白珩索性将腳本扔到一邊,親自下場做示範。
取景器将衆人聚在四方框裡,屏幕裡紅點閃爍,無聲的記錄着綠幕前的戲碼。
端坐在教室裡的溫星夏無聲抿了抿嘴,目光緊跟着裡面的白珩。
白珩長指随意撥亂了幾下頭發,緩步走向女主演,眼眸裡情緒一寸寸發出質的變化,再撩起眼皮,俨然成了戲中慘絕人寰的反派。
女主演還跌坐在牆角,手腳被麻繩捆着,擡頭看見白珩慢條斯理的走到她的腳邊,高大的身影垂下濃厚的黑影,包裹着她。
她對上那雙眸子,好似真的對上了劇本中癫狂的殺人犯,真情實感的顫抖了一下。
白珩一手揣進褲子口袋,一手拎着一根粗棍子,歪着頭盯着地上的人,也不彎腰,更不需要彎腰,他隻是懶散的站在那,将棍子末端碾在她的臉上。
女主演倏地眼前一暗,棍子上土腥氣混合着血腥味撲面而來,讓她真切入戲般吞咽口水,被吓得。
木質棍子壓在面頰,但分寸拿捏的恰到好處,她的視線沒被擋住,嗅着木質腐爛的味道,擡眼,白珩勾起的唇角殷紅如血,映在她的眼底。
讓人在恒溫的室内也禁不住牙齒打顫。
太對味了——那個狂妄的兇手不會對着被擒的手下敗将閑聊扯淡,更不會屈膝半跪着聽她胡謅。
白珩将反派的舉動诠釋到了極緻。這一刻他像是與反派的靈魂融為一體,共鳴聲無形但強勢的激蕩于衆人胸膛。
短短幾十秒的戲,視頻内外無一不被白珩折服。
“懂了嗎?”男人低沉的嗓音像是摻了冰渣,凍的人一哆嗦。
直到白珩眼刀飛過來,飾演反派的男人才恍然初醒般,忙不遲疑的點頭。
視頻在此戛然而止,恰巧下課鈴跟伴奏似的驟響,溫星夏意猶未盡的将手機息屏後揣進口袋,順着人流往台上走。
隻是腦子裡還在反複咂摸着白珩的那段戲。
待他回神,自己已經走到了台上。
後天有一場攝影展演,他今天想麻煩江導最後再點評一下自己的參賽作品。
“江老師。”
人流散去,溫星夏在江導身旁站定。他規規矩矩的背着雙肩包,白短袖牛仔褲,少年的骨骼周正,簡約的穿搭反倒襯得他清清爽爽。
江導正擰開保溫杯喝茶潤嗓,聞聲轉頭看向一旁的小男生,無端降了三分燥。
——溫星夏是江導新收的關門弟子,隻不過拜師宴沒開,圈内還無人知曉。
江導今年奔五,但精氣神依舊能打,兩個小時的公開課講下來照舊笑眯眯的,隻是鬓邊微微出汗。
他接過溫星夏遞來的紙巾,擦汗的間隙将手裡的教材整理好,圓臉帶笑:“你的作品挺好,不着急改,我先帶你吃飯去。”
“好的,老師,”溫星夏沒什麼異議,拿出手機,“我先訂家餐廳……”
孩子有禮貌的很,江導看着滿意的不得了,笑着擺手:“不用,我來定,帶你見個人。”
近幾日江導沒少帶着他趕飯局,溫星夏年紀小,江導有心帶着他多見見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