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是因為異能力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的。”中原中也凝神注視着她,像是在看她久遠的過去,“如今你的思維有所轉變嗎?”
西條手上動作一頓,然後轉過身來。
她歪歪頭看着中原中也:“你心情不太好的樣子,怎麼了?”
中原中也:“…………”
他卸下了勉強撐着的首領架子,藍眸暗淡,露出了些微沮喪的神情。
西條都把敬語換掉了,他也不再硬撐。左右這個小訓練場裡沒有其他人,中原中也懶得維持禮儀,直接屈腿坐到了射擊場外置物的小桌上。
他用鞋尖撥了撥地上的彈殼跟空彈夾,硬邦邦地說:“沒怎麼。”
不過是聽說了太宰治在本部鬧出亂子、綁架西條出門在市區搞爆炸、然後下午又被舞到臉上挑釁了一番、想把人叫過來挨罵結果太宰治又直接跑路到東京出差了而已。太宰治心情不好的時候中原中也不好過(他在外面亂撒黑泥,不獨敵對勢力頭疼,自家勢力也頭疼),太宰治心情好了、開始鬧事了,中原中也這個首領就更不好過了(哇塞,究竟誰家幹部會帶着緻死量的炸藥跑到總部大廳啊!他差點買一贈一啊,别帶着同僚一起尋死啊!)
西條一上午都被太宰治絆在外面,她都沒說什麼,中原中也不好對她發這個牢騷。
而且更離譜的是,太宰治打着任務的旗号下午就出差去了東京,可他最後審核的那份東京的計劃書,卻是西條完成後提交的。
品品,品品,太宰治的任務,西條幫他寫的報告。
這什麼情況?
饒是他自己下達的命令要求他們兩人合作,目的在于修補之前的裂痕,可這光速修補的速度……總之很令人不爽。
西條好奇地歪頭,打量他的神情。
中原中也自從即位過後,就開始用組織首領的标準要求自己。西條隐晦地跟他保持了距離,他也就不過多越界,克制地保持在令她舒适的社交距離,除了特殊的日子,兩人見面時他更多的是以首領的姿态來面對她。像這樣坦誠的表露出情緒,還真是許久不見了。
其實西條多少也猜到是太宰治惹的禍,但久違地看到他這副少年氣的樣子,内心果然還是多有感慨。
“别不高興。”她試圖安慰,“具體是怎麼了?太宰總這麼煩人,别跟他一般見識。”
那畢竟是個能因為跟狗置氣,而吃掉一整包狗糧的太宰治,能提得起勁跟他锱铢必較到一定程度的也不是什麼一般人。
聽到她這樣熟悉的、明明不太擅長卻掏空心思的安慰,中原中也沒忍住笑了下。但當他看見西條也随之挑了挑嘴角後,他的笑容就又一次僵在了臉上。
下午的時候,太宰治冷言冷語地質問他,當西條對他宣誓效忠、積日累月地陪伴在他身邊後,他能堅守得住自己的準則嗎?
“若是不能,你還是早點培養個繼承人退位吧,或者幹脆就讓她離開。”在把人從水裡撈上來、注意到那枚被她系在手腕上的戒指後,跑過來對着中原中也發洩憤怒的太宰治冷嘲熱諷道,“你不會真的以為她很喜歡這份工作吧?她又不是自願來當這個連骨血都能沁成黑色的破爛黑手黨的。”
彼時的中原中也憤怒擰眉,嘲諷了回去——就算他在智謀上不如太宰治适合擔任首領,但在做人方面,他覺得他還是要高過那個自殺狂魔不少的。他們在組織裡的風評區别已經說明一切了好吧?
而太宰治隻是冷笑三聲,轉身走了。
——呵呵,他做不到,中也這個小矮子也别想做到。
但等中原中也氣悶地處理完工作,就慢半拍地意識到了太宰治話裡的潛台詞。他後知後覺地回憶起以前相處時的很多細節:果然她是不太喜歡港口mafia的吧。
“不,跟他沒什麼關系。”中原中也低低地喚了一聲,“佐井。”
西條應道:“嗯?”
中原中也又換了個稱呼:“西條……多佳子。”
“……?”這下西條終于意識到不對勁了。
她輕輕應聲:“嗯,我在。”
從未稱呼過的陌生音節從喉間滾到舌尖,被低聲念出口,中原中也卻隻覺得生疏。他屈着一條腿,将下颚擱到手肘上支着,定定地看着西條:“你考慮過未來某天不做黑手黨嗎?”
這麼說來是的,大部分會加入黑手黨的人,要麼是身份有問題,要麼是有自己的目的和野心想要達成,要麼是走投無路、别無選擇。港口mafia的大部分人連書都沒有念過,即使能擁有個穩定的家庭也大多是成年過後自行組建的,像她這樣的還真是沒有。
她甚至忙于工作的同時還要遠程考個本科學位出來,當時的中原中也僅是不理解并大為震撼,如今知道了她的情況後才終于懂了,她這麼做是為了能在她兄長面前圓謊。
中原中也苦中作樂地想:就算原本是不相交的平行線,能和她相遇共處這幾年,也是他賺了的吧?
但隻要再一想到,對于他來說彌足珍貴的、在港口mafia的生活,對于她來說或許隻是憑空增添的痛苦,中原中也就……就不知道做什麼表情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