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想起，剛上初中的時候。

班主任要求每個人在練習簿顯眼的地方完整寫上班級、名字、學号以及科目。

當時本子數量多寫起來費勁，大家都嫌麻煩，有的就把除科目以外的信息打印成可粘貼的便條。

宋時迎就比較刁鑽了，他隻寫了班級和一個“S”。

班主任問為什麼不好好寫，他給出的解釋是：寫名字是為了确認歸屬，别人認領完了，剩下的就是他的，沒必要寫。

班主任又說任課老師改作業的時候要看是哪位同學怎麼辦？

“那更簡單了。”

宋時迎咧嘴，一指本子上碩大的“S”道：

“我調查過了，整個班級沒有人寫S的。老師如果不記得我叫宋時迎，直接叫S也可以，我不會感覺被冒犯。”

司溪現在都記得當時他說完這話後全班大笑，唯獨班主任臉色鐵青的樣子。

而這麼多年過去了，少年的五官早已褪去青澀，行事作風卻還是一以貫之的嚣張，仿佛全世界都要為他讓路。

回憶中斷于李薇的消息提示。

[VV]：明天有空吧，杜總想約你見一面。

司溪懷疑自己沒睡醒。

揉了揉眼睛，字還是那幾個字，隻不過糊了點。

杜望京，一個隻活在員工嘴裡的老闆，年齡不明，樣貌不明，性别...按照生理标準，勉強可以明一下。

司溪：“我何德何能...”

[VV]：我送你去，是下午茶。

有傲星的前車之鑒，司溪在簽約前深入了解過M&D的企業文化，概括起來就是一句“嗎的”走天下，不包含任何潛規則之類的灰色地帶。

而對于CEO杜望京，除了在發放年終獎時能從李薇嘴裡聽見一句“杜總英明神武”之外，日常都是“查無此肚包雞”的狀态。

安全性司溪很放心，但精神壓力——如同上學莫名其妙被班主任約談辦公室、一覺睡到下午四點發現冰箱裡的肉忘了解凍，而媽媽三分鐘前發消息說半小時後下班...

[司溪]：快幫我想想我最近有啥黑料！

[VV]：行程記錄都快翻爛了，隻有四個字：鞠躬盡瘁。【癱倒/癱倒】

[司溪]：那他幹嘛要見我，很恐怖啊啊啊

[VV]：我也想不明白啊啊啊

隔天下午，惴惴不安的兩個人準時到達市中心的一家私人茶室。

東籬居。

很文雅的名字，司溪視線從門口刻意做舊的招牌上收回，轉而看向駕駛座的李薇，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

“等等。”李薇叫住她，點開手機消息記錄，“這是我從線人那得到的關于敵軍的情報，你千萬記清楚了。”

線人惜字如金：人堆裡最像在道上混的那個就是杜總。

...好具象化的表達。

東籬居裝修古色古香，每一層都設有露天平台，包間呈半開放式與公共區域僅用竹簾以及人造假山石隔開。

在中式庭院背景中又融入日本枯山水的特色，簡潔而精緻。

司溪報上杜望京的名字，跟着服務人員來到一處名叫“南山”的小院。

“石子路盡頭左轉，右手邊第二道門進去就是306室了。”服務員在院子門口止步。

司溪說了聲謝謝，剛轉身，服務員又試探性地開了口：“您是司溪老師嗎？”

司溪今天戴了頂漁夫帽，頭發披散着，整張臉被帽子和口罩遮得七七八八，見他認出自己，一時間有些錯愕。

她拉下口罩：“你能認出我？”

語氣更多的是驚喜。

“可以的，您氣質這麼好，很好認。”年輕的服務員越說聲音越低，羞澀地摸了摸頭，“可不可以要一張您的簽名，我喜歡您好久了。”

他取下挂在襯衫上的筆，小心翼翼遞過去。

司溪笑開：“當然可以，簽在哪裡？”

“啊，簽這裡就好，謝謝！”服務員手忙腳亂地講手上的工作記錄簿翻到空白頁。

“不客氣，”司溪簽完，把紙筆交還給他，眸光明亮又動人，“感謝你的支持。”

第一次被自己的野生小粉絲要簽名，司溪滿心雀躍，腳步輕盈地往約好的包間走。

茶室老闆大約很喜歡陶淵明，連布局都追求“悠然見南山”的氛圍。

司溪照服務員所指的路，經過一連排完全一緻的木門後，門牌上的數字終于變成了306。

剛想敲門，門卻從裡面打開了。

一個身材魁梧、面容嚴肅的男人闖進司溪視線。

司溪的目光掃過他的闆寸頭，往下移，最後落在他脖子處的青色紋身上。

停了兩三秒，臉上迅速堆起笑容，主動迎上前和他握手：“哎呦，您就是杜總吧，我是小溪，失敬失敬。”

男人抽回手，表情一度變得十分古怪。

司溪歪頭，疑惑地看着自己空掉的手，還沒開口，身後傳來撲哧一聲笑。

“杜總。”魁梧男沖她身後喊。

司溪愣住，回過頭，長廊下，年輕的男人抄着兜。

身側，宋時迎與他并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