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啊，我就是一個苦逼幹活兒的，”謝必安沖老道揮了揮手，算是打了個招呼，語氣幽怨地說道：“你是不知道，人間自殺率最近再創新高，引魂組本就人手不夠。範無咎那死小孩還不知道跑哪裡玩去了，我還得給他收拾爛攤子。誰懂啊，下了地府還是當牛馬的命，偏偏真正的牛頭馬面卻可以按時下班。你說我考無常，考它有啥用？”

果然，說起工作，即便是無常，怨念也免不了快要化作實體了。

偏生韓續還要不知死活地接上一句：“咦？聽你這麼一說，感覺剛剛那股矜貴的氣質突然消失，變成了一身班味是怎麼回事？嗯，不帥了。”

程酒看着臉又黑了三個度的謝必安，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謝主任放心，今晚要引的魂其實不多的，殘魂零零散散加起來，可能也不到一千，完整的魂魄暫時看起來就這倆。”

感受到謝必安被迫加班越來越濃烈的怨氣，程酒看了眼還在燃燒的幸福村，遞過去一支須彌香，小心翼翼地又補上一刀：“嘿嘿，另外，幸福村可能還存在待審判投胎的魂魄……這部分的工作還得麻煩謝主任善後，能者多勞，多勞多得，主任辛苦。”

謝必安接過程酒遞的香叼在嘴邊，沒好氣地說道：“謝謝你哦，不辛苦，命苦。雖然你嘴甜态度好，但是并沒有被安慰到呢。”

說是這麼說，加班是逃不掉的。

謝必安從西裝内口袋掏出一個本本，就開始列起工作清單來。

一支須彌香燃盡，工作任務分配也有了頭緒。

謝必安的心情也平複了不少，他雙手合十颔首跟桃花仙問好後繼續說道：“我出發前，喬覺就給我傳信，讓我領個實習期菩薩回去，原來是你。把女子魂魄交給我，你便可先去報道吧了。”

謝必安的話剛說完，桃花仙的粉色廣袖長衫外就多出來一層桃紅色的襌衣，衣服外頭還挂上了金色的璎珞，翠綠的碎石閃着光，點綴其中。桃花仙簪發的花枝上綻放出一朵盛開的桃花。

拿到實習期菩薩offer的桃花仙先是對謝必安作揖道謝，随後轉向程酒，遞給她一塊桃木的無事牌：“這是我本體的木芯，你随身帶着它可以養護魂魄，直到你能夠化出實體。唔，或許你本身可以不需要實體，行走人間某些時候有實體總歸方便一些。”

程酒鄭重地接過無事牌貼身收好，沖桃花仙合掌，鞠躬道謝：“從無到有的過程，是我需要體會的。謝謝你的好意和禮物。”

見自己能幫到程酒，桃花仙開心得笑眯了眼。

然後桃花仙又掏出一段烏漆嘛黑但紫氣萦繞的桃枝，遞給老道：“你那把桃木斷劍的氣息跟我多年前渡劫時被劈到的枝桠很像。這半截雷擊桃木送給你補劍，我想，它應該不會排斥。”

老道也連忙雙手接過桃枝，仔細收好後對着桃花仙合掌鞠躬，表示感謝。

送完禮物的桃花仙含笑沖在場幾人微微颔首，就上任去了。

韓續親眼見到桃花仙飛升，手肘悄悄碰了碰程酒問：“桃花仙是做菩薩去了嗎？我是不是看到活菩薩了？謝主任說的喬覺又是誰啊？”

老道耳朵好，聽到了韓續在問話，恰巧收到禮物心情不錯，便悄悄給他答了疑：“桃花仙是做菩薩去了，活菩薩。喬覺也是菩薩，就是說‘地獄不空誓不成佛’的那位，你也可以稱呼他地藏王菩薩。”

這邊老道和韓續竊竊私語，那邊謝必安眼帶笑意地對着程酒說：“年紀不大，膽子不小。直接屠村，就不怕惹上因果報應嗎？”

這話聽起來像是準備說教，可謝必安偏生沒往下繼續，隻是從自己的小本本裡抽出一張白紙，折起小燈籠來。

韓續雖然在聽老道科普，但注意力一直在程酒這邊。

當他留意到謝必安的問話，以為是要找程酒秋後算賬，下意識便挪過來解釋：“主任啊，這件事真怨不到程酒，她隻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受害者，完全沒有辦法對村子展開對等報複，您是不知道，這村子可兇了，早些年連公職人員都敢下手的……唔……”

韓續話還沒說完就被老道捂住了嘴，他急忙瞪向老道，示意他放手讓自己接着澄清。卻見老道一臉從容地安撫他：“急什麼，真要是來問責的，小酒兒早被收走了。年輕人，不要那麼沖動。”

程酒也連忙點了點頭，表示老道說得對。然後沖謝必安解釋起來：“村子之前被‘蔽’陣藏起來了，我引天雷也是為了揭露罪惡嘛。至于引天火……”

她對着謝必安“嘿嘿”一笑，繼續說道：“上天很公平的，有罪者天火焚之，連人帶魂燒得幹幹淨淨，正好也給你們減輕工作負擔不是。”

謝必安沒急着接話，而是把小燈籠的最後一角折進紙縫裡，吹了一口氣，燈籠就鼓了起來。

等到謝必安把光球和那女子的魂魄都引進燈籠裡，餘光卻瞟到程酒正觑着自己，一臉心虛，便說道：“不止這些事吧，幸福村還有生者不是嗎？”

程酒聽到這話，老老實實地回答：“村長家小樓的地窖裡藏了幾個前不久剛被騙來的姑娘，受了不小的委屈，隻剩條命了。另外程老三家後山的廢井裡有三具骸骨，有兩具我們找到了警号，放在了骸骨旁比較顯眼的位置了。無論是解救安撫那幾個姑娘，或是聯系相關部門帶戰友回家，這些事也都需要您操心對接。”

韓續聽到這話不由得又好奇了起來：“道長不是活人麼？他直接報警解救那些姑娘，順便領着他們帶那兩具警察的骸骨回家不就好了？”

程酒給了韓續一個微笑，順着他的話反問：“道長報警是可以報警，但你告訴我，他該怎麼解釋井裡的骸骨？怎麼解釋被燒得差不多的幸福村不是人為縱火？村裡為什麼會同時存在被劈死和燒死的人？怎麼解釋雷是哪裡來的？為什麼還能選擇性地劈，火也是選擇性地燒？為什麼這事兒又正好被他碰上了？嗯？”

韓續聽完在嘴邊比了一個拉拉鍊的手勢，便不再多話了。

怼完韓續，程酒又恭恭敬敬給謝必安遞去一支須彌香。這一次謝必安沒接，拎着燈籠擺了擺手，說道：“香就不用了，這些是我職責所在。那個誰，韓續是吧。過來，你跟我走…等會兒，你身體裡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