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濕的水汽裹着淡淡的腥臊味飄到格桑鼻子裡，他将頭垂得低低的，更羞恥了。

“不是的……”格桑剛想解釋，喉嚨卻像被砂紙磨過，強烈的刺痛堵着他的嘴。

木門砰地被撞開，五六個小蘿蔔頭擠在門口。

個頭最高的小男孩看清了屋内的一片狼藉，捏着鼻子連連後退：“好臭，小孩子就是煩。”

“韻芝，别理他了，我們去吃飯吧，我看見孫婆婆做了奶黃包！”

“是呀是呀，韻芝你今天和我坐一起吧，我的奶黃包可以分你一個哦。”

格桑腦子漸漸暈起來，全身血都往腦袋上湧，他的胃開始泛起酸水，他用力咬着唇想緊緊閉上嘴。

下一秒，實在憋不住了，格桑快速爬到床邊，他還記得不能吐在床上。

金韻芝正期待地盯着小胖子的臉看，想看見他羞愧的表情，卻看見面前的小胖子突然趴在床頭，然後“哇”地一聲吐在了他的腳上。

幾個小孩子都呆住了，誰都沒反應過來。

“對不起。”格桑僵在床上，他小心翼翼地擡眼看金韻芝，用啞嗓子一遍又一遍道歉。

格桑之前從來沒見過長得這麼可愛的小朋友，他很喜歡金韻芝，也很想和他做朋友。

但是他搞砸了，金韻芝看上去很讨厭他。格桑不安地摳着手，他翻身下床，忐忑地蹲在金韻芝腳邊，想用衣服給他擦幹淨。

金韻芝垂在身側的手抖個不停，他快氣瘋了。這回他倒是沒哭，隻是眼睛惡狠狠瞪地着格桑，甚至想上牙咬對方揚起來的胖臉。

腳上黏糊糊的觸感越來越強烈，他今天穿的是許願新給他買的兔子拖鞋，他最寶貝了，平時都很少穿的。

金韻芝實在忍不住了，他不想再裝乖小孩了，他抱着頭尖叫起來：“惡心死了，你怎麼不去死啊！”

格桑被他惡狠狠地推到在地，腦袋撞到了床沿，他呆呆地看着金韻芝，心突突直跳。

周圍的孩子都被吓住了，他們從沒見過這個樣子的金韻芝。

金韻芝長得好看性格又好，雖然他也剛來沒多久，但他一直都是天使之家最受歡迎的小孩，整個鳴溪鎮的大人孩子都很喜歡他。

周日升愣愣地看着金韻芝扭曲的表情，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也不敢像平常一樣靠近金韻芝。

金韻芝看着格桑懵懵地一屁股坐在地上，臉上的表情沮喪，他稍感快意，嘴巴也閉上了。

“怎麼了這是？”

最近個子蹿得很猛的許願從外頭走進來，他的目光掃過尿濕的床單，再轉頭看看這一屋子小豆丁，有些哭笑不得。

“你們幾個小不點擠在這兒幹什麼，都乖乖吃飯去。日升，你不是和韻芝最要好嗎，快帶他去洗洗。”

交代完，他又蹲下身與格桑平視，淺褐色的瞳孔像融化的太妃糖，帶着薄繭的指尖輕輕拂過格桑滾燙的額頭。

許願的手涼涼的，很舒服，格桑忍不住把臉湊得更近。

“小桑隻是生病了，沒事的，一會哥幫你把床單洗幹淨就好啦。”

金韻芝看見自己最喜歡的許願把格桑抱進懷裡摸臉探溫，不可置信地捏緊了拳頭，他陰沉着臉站在旁邊，周日升怎麼拉也拉不動。

見許願的注意力還在格桑身上，金韻芝的眼淚突然決堤，他的表情看上去委屈得要命。

金韻芝猛地撲進許願懷裡，抽抽搭搭地告狀：“願願哥，他尿床，還吐我拖鞋，好讨厭。”

“願願哥，他髒死了，還又胖又醜，你别抱他。”

他看着許願嚴肅的臉色，聲音越來越小。

站在最後面的徐悅努力把頭探進來，她看了一圈，反駁道：“韻芝你是很好看沒錯啦，可是他也不醜呀，你不覺得肉肉的很可愛嗎？”

金韻芝快速轉頭瞪了徐悅一眼，他吼道：“徐悅你閉嘴！再說我以後都不和你玩了！”

許願歎了口氣，他偏頭看着金韻芝：“韻芝，我跟你說過的吧，不可以任性啊。”

金韻芝仍然犟在原地，隻是控制不住地癟着嘴，眼淚也開始打轉。

格桑看着金韻芝慢慢泛紅的眼眶，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他啞着嗓子開口：“對不起，金韻芝，是我的錯。”

許願看了他兩眼，揉了揉他的頭：“小桑是個乖孩子。”

“在這等我，小桑，我馬上回來。”

他轉身把金韻芝抱起來，又把孩子們都帶出去，順便帶上了門。

出門前，金韻芝乖乖趴在許願肩頭，沖着格桑露出一個帶着惡意的笑，他做着口型：

“讨厭鬼。”

格桑眨了眨眼撐着地爬起來，他拿了卷紙巾蹲在地上慢悠悠擦着地闆，又把被子疊得整整齊齊，床單也折好了拿在手上。

他還記得許願讓他在房間裡等着，所以他乖乖坐在小闆凳上發呆。

但是過了很久很久，許願都沒有來，金韻芝也沒回來。

格桑頭又開始暈了，這回是餓的。他走到門前，踮着腳伸長了手夠門把手，但沒打開門。

門被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