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聲音措不及防從安娜身後傳來,帶着糖果奶油般的甜蜜語氣。
話語像是扭動的小蛇,鑽進安娜的耳道中,她停下咀嚼的動作,緩緩擡頭,準備轉身一探究竟。
但金花瓶上倒影出,一個略微有些變形的身影,吸引了安娜的注意。
隻見被起了個大早的侍從們擦得锃光瓦亮的金花瓶上,除了後方來來往往穿梭的仆從,和舞池中央晃動是賓客們,還有一個被花瓶最寬處拉長的身影的家夥。
“這個家夥身影耳熟就算了,怎麼身形也這麼熟悉?還有,她頭上那片白色的是什麼?”安娜在心底嘀咕兩聲。
空氣中飄動的酒氣讓她腦子有點不太清醒,再加上晃動的燭光,使安娜的眼前的一切物體向外放射線條,簡直讓人頭昏眼花。
安娜眼前,金花瓶上那個畸變的人影像化開的奶油一樣,漸漸擴大,直到擴張填滿了整個花瓶正面。
特别是人影頭頂上那塊白色,讓安娜跟分不清這是塗着奶油的甜點還是别的什麼了。
“安娜?安娜?”
哦,金花瓶上倒影着的奶油甜點在呼喚安娜,還長出了隻手搭在她肩上。
她暈乎乎地轉過身,出現的卻是桃樂絲,而在想象中是甜蜜奶油的那塊白色,很顯然就是安娜為桃樂絲制作的蕾絲頭飾。
看來安娜剛剛真是被手裡甜甜的桃子撻給迷惑得暈頭轉向了,居然會認為桃樂絲是甜點。
特别是,此時桃樂絲的臉上正挂着微笑,一種安娜十分熟悉的微笑。
每當這種帶着“危險信号”的微笑出現時,安娜要在桃樂絲的忽悠下,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了。
果然,安娜才剛剛轉過身來,人都還沒站穩,鑲嵌在桃樂絲鼻子低端與下巴尖上方的那一張嘴巴就開始張合了。
而此時,安娜出于逃避的本能,完全是雙耳一閉,完全隔開了與外界聲音的聯系。
甚至她的兩眼都有些不聚焦了,模糊的視野裡隻能看見桃樂絲的兩片嘴唇。
她今天塗了唇彩,嘴唇由于唇彩的作用,在強烈的燭光下,閃閃發光。
帶有向上弧度的嘴唇包裹着顆顆細密的牙齒,特别是兩顆虎牙,特别突出,再加上在唇齒間遊動的舌頭,桃樂絲現在簡直是條吐着信子的毒蛇。
安娜在心裡這樣想着,視線也漸漸從桃樂絲的下半張臉轉向她的一雙眼睛。
可是兩隻眼睛之間的距離是不是越拉越開了?而且瞳仁也過于小了。有點像蛇?
“安娜?你在聽我說嗎?”
就在安娜眼裡的桃樂絲即将完全轉變為一條毒蛇時,一道聲音拉回她的思緒。
“啊?”安娜垂下視線,“有啊。”
“我說了什麼?”桃樂絲帶着一種不容拒絕的語氣。
安娜沉默半晌,最後還是如實回答:“不知道。”
桃樂絲非常明顯地歎了口氣:“那我再說一遍好了。舞會可能要半夜才落幕,當舞會結束那刻,我就要立即前往婚禮現場。我希望你可以在這個時候陪着我,好嗎?”
安娜本來還靜靜地聽着桃樂絲的話語,但“半夜”這個詞一出來,她就開始瘋狂搖頭了。
陪着桃樂絲一直到後半夜這件事顯然是不太可能的。
不隻是因為剛剛在花園裡與貝爾德的談話,更是因為……
“哦,這不太行。”安娜撓了撓自己的臉頰,回答道。
“為什麼?”桃樂絲有點不滿。
安娜:“我到午夜十二點前必須回去,要不然用來模糊面容的藥水會失效。”
桃樂絲聞言,頓時将臉湊到安娜面前,用疑惑的目光打量起她的臉。
桃樂絲不太确定:“你……有用藥水?”
“有啊,當然!”安娜剛開始還有些底氣不足,後來想到藥水的來頭,聲音變得更厚實了些。
桃樂絲指指伊蒂斯,又指指自己:“那為什麼她能認出你,我也能認出你?”
“等一下!”伊蒂斯停下了嘴裡咀嚼的動作,“我能看到安娜的魔力,這才認出她的,不是因為藥水失效了。”
桃樂絲有些遲疑地上下點頭:“啊,是、嗎?”
“是。”安娜果決地給出肯定的回答。
“真不是因為别的什麼?比如說,貝爾德?你今天是和他一起來的吧,他有沒有挑撥我們倆之間的關系?”
“不是。沒有。”
“那好吧,你不要信他。我本來還以為你能陪着我。前往高納公國的路上,會經過一片海,一直延伸到世界的盡頭,直到和天空臉上,很美。”
桃樂絲看着安娜,深深地歎了口氣,随即用一種哀怨的眼神瞟了眼安娜後,望向遠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