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起的日子,葉尋溪忙的卷耳再也未見過。
盡管她也很忙,她每日當這皇後,應付着一整個後宮,還有很多位嫔妃。
不得不說,女人多的地方,是非真多。
孟芯兒時常來邵陽殿,找事。
礙于她是貴妃,更礙于她哥哥孟左常,卷耳常常是左耳進,右耳出。
作不聽不見不聞狀,大概是一國之母必修課業。
如今她和孟芯兒都無子嗣,葉尋溪更是誰也不召見,争來奪去,無甚意義。
她懂,總有人不懂。
除了孟芯兒以外,還有許多地方,她很忙。
她并不比葉尋溪輕松很多。
這也是卷耳當了皇後之後才知,一國之後的擔子有多沉,晨起就得梳妝打扮,然後與衆妃子,大眼瞪小眼。
每日還有算不完的賬,大到清點國庫,小到一飯一栗,也幾乎每日都得接見朝臣命婦,每日都得應付她不擅長的事。
更每日,要處理各個妃嫔間的鬥争,各個後妃家族間的平衡。
如今也便是中秋夜宴,讓她忙的腳不沾地。
更讓她腳不沾地的——卷耳坐在邵陽殿上方,看着宴會名單上的來客。
邺王殿下......
成秋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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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道旁有許多侍衛,許許多多,卷耳喚轎子快些,脈脈在身後緊緊跟着,低聲道:“為何今日多出這麼多侍衛。”
卷耳道:“恐怕不止今日。”
脈脈皺起眉,卷耳道:“中秋宴會在即,邺王應該在路上了。”
她倒想問問葉尋溪,為何會突然邀請邺王來京慶中秋。
要知道,成朝那麼多藩王,而那份邀請名單裡,隻有邺王的名字。
而邺王可是邱家的人。
邱家雖已戰敗,但葉尋溪并未趕盡殺絕,“謀反”如此大的事,葉尋溪隻處理了為首的幾千餘人,剩下的邱家旁支子弟,參與的流放,未參與的,竟一概以無罪論處!
葉尋溪到底要幹嘛——
她急急下轎跑到青魚殿,青魚殿内燈火通明,小宇子守在門口,見她來,上前攔道:“娘娘,皇上這會兒正在見人。”
“見誰?”
成秋邺?
小宇子低聲道:“是徐家的一位長輩,穿的破破爛爛的,但好像對皇上很重要。”
“徐家人......”卷耳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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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尋溪立在桌前,看着多年未見的徐公。
徐公亦看着他,他老了不少,那張原本飽經風霜的臉,已然風燭殘年了。
徐公還跪着,見他不言語,也沒敢說話。
半晌,葉尋溪才慢慢道:“徐老太公出外這麼多年,可有收獲。”
他當年讓徐公去尋找他的大師兄,安載月。
可一年一年,沒有過一次音信。
他知道山高路遠,從這到巍峨山,到他的小漁村路途遙遠,單邊跑癱幾匹馬,也要數月餘,莫說人生地不熟的徐公,他且還要尋人。
可是,許多年了,許多許多年了。
多到他未曾料到,徐公還有回來的一日,還有在這裡與他會晤的一日。
聞言,徐公頓了片刻道:“這......這......”
他磕巴不停,葉尋溪道:“這些年,徐公是在遊山玩水不可。”
徐公立馬跪在了地面,頭重重磕下。
葉尋溪道:“朕下發過許多次旨意,各地官員都會對你行大方之門,朕還讓剩餘徐家族人,免于刑罰,衣食無憂,可以堂堂正正立在世間。”
他也頓了一頓:“朕做了這許多,你答應朕的事呢!”
他語氣漸漸狠戾起來,徐公依然磕着頭,半晌才慢慢擡起來,與他對視,啞聲道:“老臣在外每一天都不曾忘皇上的囑托,沒有一天忘記。”
“是麼,”葉尋溪靜靜看着他,“徐公上次離開前,說一定會有音信。”
徐公被他盯了會兒,突然歎息道:“多年未見,皇上已經是皇上了......”
“是你們讓我做的!這皇上。”
這話一出,徐公愣了片刻,像是下定決心般道:“若臣說臣沒有找到皇上的大師兄,皇上會砍老臣的頭嗎?”
“不會。”
葉尋溪很快回答。
徐公微微一驚,葉尋溪又道,他像是突然沒有了力氣:“你直說便是。”
左右不過,最糟是沒找到。
徐公又道:“那皇上日後......也不會對真正的成起潤,下手是麼?......”
這次輪到葉尋溪一怔,他怔了片刻,随即笑起來,聲音越笑越大,越笑越可笑。
他笑道:“所以......你是以為朕......以為我......以為我這個人,好不容易坐穩了皇位,怕有人回來搶是嗎?”
大概是他笑的太癫,徐公這才喊了他一聲:“皇上......”
葉尋溪還在笑,笑着笑着,他終于停止了,他慢下聲音:“直說,人在何處。”
“人......”
徐公頓了片刻,看了他兩眼,似乎在考慮自己該怎樣說妥當。
葉尋溪道:“我不會殺他,也不會殺你。”
許是大笑過後,他的表情有些麻木,又也許,他的氣色太差,是個人都能看出他在皇城過的像“命不久矣”的木偶。
終于,徐公低低訴說着:“老臣四處打聽,終在第三年的時候,在塞北一處,尋到了皇上大師兄的蹤迹,可他武功極高,又有意躲着,老臣也沒放棄,便是這樣,一直找了下去,最後......”
聽到這,葉尋溪淡淡的問:“最後如何——”
他問完,才發現,心髒突然有些發緊。
徐公再次磕頭道:“不料還是被他躲掉了,他......他似乎可能......也不知是皇上在找他......老臣......老臣又年事已高,實在追不上......老臣......老臣......老臣愧對皇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