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芯兒一有氣不是打下人,就是打妃嫔之事,在後宮中從不是什麼秘密,仗得皇上喜愛,她自己也知道家兄在前朝得臉,甩起巴掌來更是沒什麼忌諱,打不得靜嫔,還打不得李嫔?
趁松露找藥間隙,她又左右開弓“唰啦啦”幾個巴掌,打得李嫔滿臉紅腫,發絲淩亂,她道:“你不過一個老母親有诰命的區區末流小官之女,入宮之時與本宮平起平坐就罷了!現在本宮已居妃位,賤婦還敢與本宮争寵?春狩?當真以為春狩能保你!看本宮不打死你!賤婦!”
她不管不顧,看見李嫔這逆來順受的柔弱樣,就想起了靜嫔,惡狠狠道:“誰不知道皇上愛本宮!都來跟本宮争!敢懷孕!你這個賤婦!”
而找藥回來的松露看到自家主子這瘋魔的樣子......竟把一直沉默的李嫔娘娘打得整個人跪趴在了地面,額角嘩啦啦的滲出血。她吓得直叫:“娘娘娘娘别打了......”
怒從心起的孟芯兒哪能聽得進去這些話,歇斯底裡道:“本宮今日就打死這個賤婦!和她肚子裡的孽種!”
-
而在另一邊,徐靜滿臉期待,語氣羞喃的說完這件事後,葉尋溪陷入了長久的沉默。
徐靜以為他不開心,道:“是臣妾做錯什麼......”
葉尋溪打斷了她:“孩子不能要。”
“什麼......”
他再次肯定道:“孩子不能要。”
“為......為什麼,”徐靜愣了片刻,随即結巴了起來,“為什麼皇上,這是我們的孩子,這是......”
“朕日前喝的藥呢?”他突然發問。
緩緩,徐靜道:“皇上是說,您常常喝的那味藥嗎,臣妾有一次聽見太醫說那藥喝多了傷身子,可您又一直不戒......臣妾就......”
她沒再說,而是看着他,葉尋溪已然明了,他默了片刻,再次道:“靜兒,孩子不能要。”
“皇上......”
“孩子——絕對不能要。”他道。
-
鳳栖閣被封了,聽說是靜嫔沖撞了皇上,皇上禁了她的足。
而靜嫔為了求皇上,在宮門石闆跪了一個時辰,人都昏了,皇上也不肯見她。
沒人知道是為什麼,隻有他自己知道,小宇子端着藥回來道:“娘娘,不肯喝。”
葉尋溪皺着眉頭點了頭,徐靜外表柔弱,可骨子裡卻倔強,他記得他讓她拿掉孩子,她铮铮然的看着他,沙啞着聲音,流淚道:“是因為皇上愛卷耳嗎?”
他聽見自己詫異的:“什麼?”
亦聽見她铿锵有力的聲音:“皇上心裡從來不曾有過臣妾對嗎?所以臣妾連皇上的孩子都不配懷。”
他沒有安慰她,而是看着她,一字一句卻對着小宇子:“讓太醫開藥。”
然後便是到了如今這樣,她明明什麼都沒做錯,卻要下跪求他的諒解。
小宇子道:“皇上,如今軍中已有人,靜嫔娘娘的孩子說不定可以保......”
“住口!”
葉尋溪打斷他的話,他無法再拿一條命來冒險,也無法去賭自己有沒有本事保得下靜嫔和孩子。
更無法......
更無法。
他如何去面對卷耳。
他和别人有了孩子......
-
徐靜醒來第一件事,就是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掌事宮女玲珑慢慢扶起她:“娘娘寬心,小皇子好着呢。”
她又道:“都好幾天了,懷孕這樣的喜事,皇上為何也不來看娘娘,還禁了......”
徐靜不語,皇上不想要孩子的事,鳳栖閣宮人都不知。
隻道是她沖撞了皇上。
她慢慢起身:“宇公公呢。”
“方才來過了,依舊送了一碗藥,現下已經涼了,要奴婢熱熱嗎?”
“不必,”徐靜仍然搖頭,這次卻多加了一句,“日後宇公公再送藥,不必來報,都倒了。”
玲珑一怔,應了一聲,正準備退下,門口傳來一陣足音,玲珑欣喜道:“準是皇上來了!皇上可算來了!”
皇上來了?
徐靜也朝殿門口看去,來人卻不是皇上,而是太皇太後身邊的邱嬷嬷。
.
.
.
葉尋溪跑到天牢的時候,天邊的餘晖已經全部落下,小宇子緊跟着他,跑得氣也喘不上來。
他哆嗦了一陣才道:“皇上......皇上......”
明明好不容易跑到了天牢,葉尋溪在門口,卻不敢進去,他渾身打起了擺子,這時節,分明快夏日了,這裡卻......好冷——
他聽見自己用顫抖的聲音道:“所以......太皇太後到底如何知道靜嫔有孕的事。”
太醫是他的人,那不會出問題,他也問過徐靜,除了鳳栖閣中人,無人知曉她有孕,而當日,他确認再三,宮人都很高興,都團團圓圓聚在一起,無人出宮門,他知道後也是第一時間禁了全宮人的足......
哪裡出了纰漏。
哪裡洩了消息——
他幾乎是踱着步子,走到了裡屋那間天牢,徐靜安安靜靜躺在一張長寬凳上,臉上覆着一層一層濕了的紙......
這刑罰叫做“貼加官”,隻有水和紙,受刑之人,卻生不如死。
他從前從前聽過,他從未從未見過。
這是......加官進爵!加官進爵......
小宇子也沒見過,腳步頓住。
葉尋溪沒有取下她臉前的白紙,而是俯身靜靜抱住了她。
“......靜兒。”
沒人回答他。
“對不起......”
我對你,不起......
“靜兒......”
小宇子看着他:“皇上......”
眼淚再次從葉尋溪眼角滲出,他的手一邊抱着她,一邊捂住自己眼角,幾乎奔潰道。
“對不起!——”
“對不起......”
可不會再有原諒,不會再有......回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