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年輕民夫七嘴八舌道:“每天晚上這裡都有轟隆隆的聲音,聽着就像打雷一樣。後來,我們就發現,河道居然變深了,并且岸邊堆得土也起高了!起先大家夥都以為是自己的眼睛累花了,要不就是早上來晚了,是其他人早上新做的工。”
“可今日一瞧,我們原本做的标記,是往南挖。”
有人跳下去給汲黯指明民夫們動工的位置。汲黯定睛一看,這邊的坑道的确要淺一些,而且還依稀能看出鋤鏟的印記。
接着,民夫們又指向相反的方向:“但現在,這河道居然往北移了一截!”
汲黯看着往北延展的深坑,隻覺觸目驚心。
差役也不由打了寒顫:“是否是我們挖得不對,開罪了土地老爺?”
“還是地下有什麼穿山甲精在作祟?”
汲黯身側的文書則想得更深一些,他伸手指了指天上,悄聲道:“大人,莫非是上面不想讓屯氏河挖成,所以才……”
汲黯沉吟片刻,他道:“你們說河道入夜後就有巨響,可有人來此探過?”
大多數人都搖頭,隻有兩個少年顫顫巍巍地走上前來,果然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們身邊的年長者大驚,揚手就欲打,可由礙于汲黯在此,隻得在一旁運氣。
少年們磕磕巴巴描述自己的探險曆程:“我們、我們也沒看仔細,隻看到黑乎乎的一大個……”
他們張開雙臂,極力比劃:“有山那麼高!一口就把這麼大塊的土石掀了出去。”
“還有它的眼睛,是黃色的,就像燈籠那麼大!”
衆人越聽越心驚,這分明就是怪物啊。豈料,汲黯聽完後,若有所思,他對大家道:“今日先繼續鞏固兩岸的堤壩,暫停往前的挖掘。等本官親自探過之後,再行處置。”
大家都瞪大雙眼:“大人切莫以身犯險。”“那可是怪物啊!”“要是傷了大人,那可怎麼得了。”
汲黯卻主意:“無妨。此河道乃道延仙人所劃,等閑宵小必不敢放肆。”
黃昏時分,汲黯便在幾個差役的陪伴下守在此處。夜色越深,寒氣越重,大家的面色就越沉重。眼看月上中天時,這裡都沒有動靜。
差役打起了退堂鼓:“大人,咱們何須在這裡苦等。不如快馬加鞭往京中送信,讓陛下去求見道延仙人,問題不就解決了。”
“這眼看是等不到了。”
“等了也有危險啊!”
汲黯卻不為所動,他道:“來往送信,太耽擱時間。耗時越久,十六郡百姓就多受一日苦楚。本官行得正,坐得端,不懼妖邪來犯。”
話音剛落,轟鳴聲就響起,黑暗中似有巨獸匍匐前進,兩束黃光穿破霧氣射出。差役們一見這黃光的樣子就瑟瑟發抖,眼睛都有這麼大,那口不得更大,他們這幾個人說不定給人家塞牙縫都不夠。
幾人咬緊牙關,斂聲屏氣,豈料怪物還是發現了他們,突然掉轉方向朝他們奔過來。這可把衆人驚得哭爹喊娘,也顧不上汲黯了,紛紛拔腿就逃。
隻有汲黯立在原地,眼看黃光都到了眼前了,他方躬身行禮道:“下官汲黯,不知是何方神聖,來此意欲何為?”
怪物的腳步一頓,一個蒼老的聲音響起:“難怪瀛主說,你有鲧之風。”
汲黯一怔,他問道:“尊駕是瀛主遣來?”
那聲音不由帶了笑意:“汲黯,你飽讀詩書,難道不知大禹治水時,是誰來襄助嗎?”
相傳大禹治水時,天遣應龍與旋龜相助,應龍指引河道,旋龜則背負息壤,填平洪水。
那聲音歎道:“當年早已将息壤耗盡,幸好此乃小洪水,也無需神土來堵塞了 。
汲黯眼中浮現喜色,忙掀袍跪下:“汲黯拜見旋龜!”
說話間,碩大的“龜身”就到了眼前。汲黯忽然聽見清脆的金屬之聲,眼前竟然打開了一扇門。
旋龜的聲音從裡間傳來:“相逢即是有緣,不嫌棄的話,就到老婦的殼中做客吧。”
汲黯一愣,殼?!他仰起頭,發現門後竟然還有光亮,汲黯咽了口唾沫,還是鼓起勇氣爬了進去。
一入“龜殼”,他就覺一股暖流撲面而來,四周空間甚是闊朗,上有夜明珠照耀,極為亮堂,其中還有兩個座位。汲黯謝過之後,慢慢落座,隻覺軟和非常,也不知是何種材料所制。
旋龜就坐在他身側,亦是人形,乃一個鬓發如銀的老母,慈眉善目,衣着簡樸,隻因神情矍铄,聲音洪亮,異于常人。
汲黯剛寒暄了幾句,就注意到眼前閃爍的光圖。他不由張大了嘴巴:“這、這是……”
旋龜笑道:“此乃洛書,你們挖歪了,都毫無察覺嗎?”
洛書!《周易·系辭》有言,“河出圖,洛出書,聖人則之”。其中“河”是指黃河,相傳伏羲曾見龍馬負圖出黃河,伏羲依照河圖推演出八卦;“洛”則是“洛水”,大禹曾見洛水中浮出神龜,背上有紅色紋理的文字,是為洛書。大禹參照洛書平定水患。這樣的蓋世神物,居然就在他眼前!
汲黯目不轉睛地望着洛書,漸漸看出門道,實線是已經挖好的河道,閃爍的虛線,則要繼續前進的方向。深色為高低,淺色為低谷,還會随視角全景轉化。
他不由稱奇,又奇道:“請教旋龜,這怎得與古籍記載不大一樣?”
看到這一幕的導演系統默了默,廢話,就一挖掘機自帶的導航,要是真和洛書一樣就有鬼了 !
當然,“旋龜”不能這麼說,她隻能自信一笑:“世人以訛傳訛,又豈止這一樁呢?”
眼看汲黯恍然大悟,導演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