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太莽撞,也沒有搞清現在的時代局面。”于曉柳慚愧,悠遠的眸光望向弟妹離開的方向,言語深沉。
“我本想一走了之,隐姓埋名,自給自足。可他們兩個,留下來亦是孤苦無依,爹娘不疼不管,倒不如,跟我走,遠走他鄉。”
“可我……”于曉柳難以抉擇,“卻自身難保,有計也無法施展。”
聞言,曲紅葙有些不理解,“是什麼阻撓了你?”
于曉柳搖頭,眉頭輕蹙,“總有一種阻力,不讓我行動,我往東,偏讓我往西。”
于曉柳望着曲紅葙,看着看着竟哽咽了。
“不知我們接觸的是不是一樣的?東邊是宋雲萌,我聽到一些風聲,她要去端州,那邊商旅昌盛,民風淳正,我想腆着臉與她同往。”
“可現在,有些迷茫。”于曉柳反複試過幾次之後,知道自己到底該往哪裡走,祈求的眼神望向曲紅葙。
“不用迷茫。”曲紅葙聲音溫和,理解于曉柳的難處,“這宅子還有間西廂房空着,你們姊妹幾人先住着,按你現在的狀況,得立春後才能離開,一月租金就一百文吧!”
于曉柳背過身去,抹掉眼角的淚花,拿出身上的粗布荷包,拿了一百文遞給曲紅葙。
焦急的敲門聲自後門處傳來。
曲紅葙收了租金,提醒:“你外出就從後門走,後門隐秘,兩小孩就不要外出,容易引人注意。”
曲紅葙謹慎,先隻是開一條縫,從門縫中看到宋雲萌,穿着男子的灰褐衣衫,頭戴褐色小帽,面上還抹一些鍋灰,将俏麗的一張臉給遮住,打扮得邋裡邋遢,身上寬松的衣衫與她很是不搭。
曲紅葙眨眨眼睛,緩過來之後,是有驚訝,卻也能理解,她現在被盧氏父女纏着,不得不這樣掩人耳目。
“我還差點沒認出來。”
曲紅葙忽然覺得,她也是能理解别人,沒有曾經的不禮貌,和不謙讓。
宋雲萌别扭地走進來,沉默好半晌,雙手叉在腰間,無視從眼前飄落的白雪,等關好門的曲紅葙到身邊站着,眉頭緊緊皺着,說出壓抑心中的話。
“我不走了。”
說出來之後,心情都好很多,面上的苦氣也削弱幾分。
曲紅葙怔愣,大腦一時間有些放空。
當一陣冷風刮過,曲紅葙眨眨眼睛,意識到于曉柳說的那些話的含義。
抿緊嘴唇,遂嘶了一口氣,伸手指指前面,“先進屋再說吧,額,還有些說不出口。”
“什麼說不出口?”宋雲萌拿手帕擦臉上的鍋灰,這一路僞裝還真是不易。
盧閑初是吃錯什麼藥了吧,一直死纏難打,好賴話都說遍了,就是死纏着。
剛擺脫費闫方,跳出費家那個火坑,又被盧閑初纏上。
他不是本地人,在這随便待一段時間就能離開,若是離開後還陰魂不散,就真的很難對付,到時離開逡縣,就沒有曲紅葙和伍蘇淺二人排憂解難。
到了正廳,看見還有一個陌生的面孔,不禁起疑心,黛眉一擰,望向如釋重負的曲紅葙,疑惑地問,“她是……”
于曉柳默默地往後退了一步,才和宋雲萌打招呼,“我是于曉柳……”
“你?” 宋雲萌覺得于曉柳很是熟悉,似在哪裡見過,當即明白,曲紅葙那句話是什麼意思,忙轉眸去看她,去證實,“她是不是、賣醬香餅的那個?”
曲紅葙直視着她,重重地颔首,“是的。”
“哎喲!啊~”宋雲萌雙手捂臉,煩躁地蹲下來,太陽穴突突地跳個不停,腦子裡面一陣一陣地絞痛。
這些天被那個人的糾纏折磨得睡不好吃不好,起初是很想連夜離開,可年幼的孩兒又經不起這麼折騰。
在離開與不離開之間來回抉擇,都快選出恐懼症了。
她煩躁地站起來,看向于曉柳的眼神都有些變化,眼神冷冽,對曲紅葙說道,“你就當我剛才的話沒有說,也當我沒來過。”
沉重的怨氣,讓于曉柳有些手足無措。
此時在後面的伍蘇淺隔着屏風,緩緩出了聲,“宋雲萌,這是……”
宋雲萌擡起的腳,慢慢地放下,脊背僵硬地轉着,看着那屏風,試圖穿透屏風看到後面的人,聽見伍蘇淺到聲音,捏緊了雙拳,青筋直跳,怒火竄出。
“你那個鬼東西到底準不準?爛桃花為什麼還一直纏着我,就不能讓爛桃花消失嗎?”
在屏風後的伍蘇淺安撫好兩個孩子,才從容地走出來,看見火氣難消的宋雲萌,雖有自責,但也無可奈何。
“這也是我不能夠掌控的。”
“而且,這有别人在,說話還是要注意些。”
“你。”宋雲萌憤怒地沖到伍蘇淺面前,狠狠地揚起手,卻沒有打下去,收起手指,一點一點的攥緊,咬緊後槽牙,靜下心來時,聽見屏風後傳來低低地咳嗽聲。
宋雲萌額頭上青筋暴起,面色嚴肅,垂下手來。
伍蘇淺閉着眼睛,已經做好暗自承受的準備,久久都沒動靜。
遲疑地睜開眼睛,慚愧地瞧着宋雲萌,齒關緊咬。
曲紅葙看得心口直跳,已準備好沖刺的動作去攔住宋雲萌。
現在幹戈未動,她吐口氣,做了和事佬,“你們坐下來,慢慢說,别動手,傷和氣。”
她走到宋雲萌的身邊,示意她去看于曉柳,壓低聲音,“自己人。”
“嗯?”宋雲萌審視的視線在于曉柳身上上下打量,眉頭就沒有舒展開,嗤笑一聲,“呵,這世道真是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