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竹林,清冷孤高,姐姐好雅緻!隻是阿洛姐姐心中拳拳,怕是難笑賞其中遺世孤寂吧?繡線色調也晦暗單調了些。”伊思說着,似乎非此不足以消抵心中的不悅陰霾。
“見仁見智罷了。”唯甯是極不情願開口的,隻是怕彼此太過難堪才勉強應了一句。
“是我參不透你二人的默契了。”伊思一城未下又加了幾分火力,“'唯甯'是你的全名對吧?許久不見,倒是差點記不真切了。細想來,倒也聽阿洛姐姐提到過'阿甯'這名字幾回。”
唯甯越發厭倦了這般無聊透頂的對話,連颔首的幅度都變得微乎其微。
“你心悅白洛?”伊思也不屑再旁敲側擊,索性發問。
衆人聽聞此話,皆是一愣,一直垂着眼的唯甯一下微睜雙目,頗有驚訝之色。
“公主多慮了,”唯甯正色了幾分,語氣鄭重不苟,“我二人以友人之心,行閨秀之禮,未曾逾矩非分。”
伊思聽聞此話,面色終舒顔片刻,暗舒一口氣:“那便好,我還以為阿洛姐姐要與我争上一争,阻我賜婚之請呢!對了,茶。”心情稍佳,伊思才忽想起尚未給幾人看茶,忙喚了婢女來。
“我無意與你争搶,隻是賜婚之事或可再行商榷。”唯甯開誠直言,其直白幹脆讓言楚翊失色,趕忙搶了話頭:“阿洛這裡的苦荞桂花茶向來是一絕,許久未嘗,真是懷念,不如讓人呈上來一嘗?”
伊思聽了唯甯話茬,暗覺不妙,無心理會茶水之事:“此處茶水已被我換為了奶味茯茶,兄長姑且随便将就幾口吧。”她匆匆向言楚翊撂了一句,複轉向唯甯,“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欲陛下求賜,可問過阿洛的意思?她可願意?”唯甯無暇理會飲品吃食之類,徑直相問。
“她定是喜不自勝的。”伊思盡顯理直氣壯,之後又似不解氣般加了一句,“我蜜蘭已向陶然陛下遞了求娶之辭,君恩浩蕩,白洛阿姊想必不日便可與我登堂入室了。”
“罔顧他人所願,此舉未免太過蠻橫霸道了些!”伊思的話直震唯甯心弦,讓她顧不得什麼委婉周全。
“到底是她之所願,還是你之所願?”伊思寸步不讓。
“甘美香甜,果是好茶!”言楚翊見狀,及時出言,“說了好一陣子話了,先潤潤口吧。阿甯,何不也嘗嘗此茶?很是馥郁可口呢!”
二人不得不“休戰”,雙雙緘默地呷了一口茶。
“你既無意于阿洛,你不覺得此舉僭越了些嗎?”伊思稍微平靜了些許,也随之沉着開闊了一些。
“方才你問我如此阻你是誰的心意,”唯甯任陌生的茶味肆虐過口腔卻來不及品嘗就匆匆咽下,“我隻能說,我的心意便是讓阿洛得償所願,免受脅迫牽制。”
“而我卻是心意昭然,勢在必得。”伊思似乎被觸及逆鱗,言語更加狠勁,“且不說阿洛與我向來琴瑟和鳴,就算她無心于我,但凡被我看上的,就要留在我的身邊!但是她在,我便歡喜,誰又能阻?”
身份高貴者,自降生起,便是喜歡了便擁有,獲得了就歡喜。也許看中之物是否适合,相上的人是何情感,于其而言,向來無關緊要。
“你若真心待她,怎忍心看她日日不悅,讓她遠走他鄉?”唯甯血氣上湧,蹙眉厲聲指責。
“你未免太可笑了些!”伊思笑得譏諷,“難道有人會因不忍佳人遠離母家而放棄求娶所愛?唯甯,你真是一奇人!風趣得離譜!”說罷又是幾聲自顧自的笑。
唯甯能理解她的霸道蠻橫,更深知了與之彼此心性、見地的迥異,更堅信白洛于她似為戰利品,與她的心緒所願相比,白洛的喜樂愛惡無關痛癢。思及此處,她難忍白洛相嫁之情、阻其求娶之心更堅決了幾分。她不再與她作無謂糾纏:“阿洛于你,并非無可替代,細細想來,唯爾求勝欲壑而已。汝之所欲,可有他法可填?若有,我定當竭力達成。”
“伊思大公主錦衣玉食,何有你我可助之處?”言楚翊見情勢焦灼,暗叫不妙,滿臉堆笑地插科打诨道,“她不過孩童心性,逗趣大家,也未必要真掣肘阿洛婚姻大事呢!對吧,我的賢妹?”
“我竟不知阿甯姐姐如此大方爽快呢!竟萬事都願成全。”伊思的怒氣似乎一下消減了,笑容中也減了幾分尖刻,“若是姐姐好生與我說道說道,我說不定真會心意回轉呢。”
“阿甯就是性直話糙了些,可我們共求閃過之心是一樣的嘛!”言楚翊見縫插針道,“阿甯,快謝過蜜蘭大公主之開明通融!”
唯甯心中心中疑惑,卻也未及反應,跟着言楚翊、慕辰躬身作揖:“公主殿下恩澤廣布,在下佩服感激。”
“既是人生大事,隻憑一個作揖就輕易改了心意,未免也太過随意輕巧些了吧?”伊思面露疑惑,假意請教探詢。
“在下愚鈍,還請公主明示。”唯甯不禁相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