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洛這廂,休息了片刻便緩緩醒來,唯甯見了連忙往前探了身子,問:“口渴嗎?我給你倒些水來?”
說話間,宮雪已經端上了茶來。
“這茶水怕是不行吧?如今她正是需要安神之時,不若喝些白水或蜜水?”唯甯開了杯蓋,查看了一番說道。
“我不渴,不急。”白洛有氣無力地說道,之後又開始失神發愣。
唯甯安靜陪坐了一會兒,方又說:“不如你再休息一會兒吧。”
“殺人殺累了嗎?”白洛苦笑,奚落道,“不知我今天抽什麼風,竟跑來你府上大開殺戒。”
“隻一人而已,隻因非常時期不得已而為之。”唯甯勸解道。
“一人而已?人命關天,你這是什麼話?!”白洛橫眉冷眼說道。
“彼時你若不出手,我也許就命歸西天了,這條命算我欠你的。又或許我能僥幸博得赢面,他便會命喪我手……”
“你唯甯的命就格外高貴麼?”白洛語氣不善打斷道。先前從未見白洛打斷過任何人的話,單是這反常的說話方式便已讓唯甯略感不适。白洛未覺有何不妥,連連出言質問,“你是我的誰?我為你草菅人命?朋友嗎?誰稀罕和你作朋友?那你是誰?你憑什麼?”
唯甯面上越發難堪,依然盡力安撫道,“看此人刀法,像是萬泉外敵,就算這人不是我,大義當前,你我皆是義不容辭,何錯之有?”
“禦敵關我什麼事?!”白洛聽後自責之情略擱一旁,可火氣頓時升騰,她一下扭過身來,全力對唯甯喊道,“大義關我什麼事?!我是兵卒還是将軍?我隻在我府中安坐,又怎麼會輪到我将一大活人生生砸死?”
唯甯向來缺乏懼感,理解白洛所受之驚吓已屬勉強,對于白洛首次傷人性命之自責、驚恐、不安等等,皆是難以理解。索性發問:“于公于私,你此番舉動都是功德一件,你何至于如此?”
宮雪見狀急忙端了溫水上前,欲緩解二人怒氣。“姑娘,先喝口水吧。”
白洛用手一把撥開阻擋視線的宮雪,怒氣不減,繼續高聲說着,“功德?你知道什麼叫功德嗎?就算他陽壽已盡,我殺了他,就是損了陰德!你知道嗎?”
“事已至此,你我又能怎樣?”唯甯覺得她愈發不可理喻,大敵當前,她救了自己一命竟覺不該,自己搏命後也已身心疲憊,心中一亂,脫口而出,“非要我把命還給他,你才作罷嗎?!”
還未等白洛回應,商夫人之厲聲已從門外傳來:“阿甯,你累了便下去休息,休要在此胡言亂語!”她說着已幾步上前,把唯甯從床邊椅子上一把拽到了一邊。“平日也不見你有這般口齒,沒想到火上澆油倒是一把好手!”
唯甯亦一時失言,雙層緊緊抿成一條線,低頭立于一旁。
“适才于門外就聞得阿甯亂喝,她一向粗枝大葉,不懂女兒細膩心思,你不要跟她一般計較才好。今日一通混亂,吓壞了吧?”商夫人溫言軟語地說道,回手叫人呈上了一碗湯藥,一邊舀出一勺吹着,一邊說道:“我已經托人傳話去你府上,你且安心在此休養。現下外面已不準走動,太醫一時難得,此為老爺配置的安神湯,你看看可有效用?乖,張嘴,啊——”
“這廂謝過了。”白洛喝了一口後,略不好意思地接過了湯碗,“我自己來吧。”
唯甯不曾見過商夫人如此溫柔體貼,亦不曾被他人喂過湯藥,頗感幾分誇張,移開了一些目光。商夫人不必回頭就知道唯甯反應,回過臉對唯甯說一句:“阿甯,你也喝上一碗吧。”
“我何須這些?”唯甯疑惑道。
“陪一碗。”商夫人道,“酒也陪不了,便以湯代酒吧!難道讓阿洛一人‘吃苦’?”
“這是何道理?”唯甯不服氣地咕哝着,還是将碗中湯藥一飲而盡。白洛見其氣焰不再,倒也真消了一兩分火氣。商夫人這才又哄着白洛将碗中安神湯一點點喝下,将白洛手中的碗遞給下人後,屏退了左右。
?“我知道,你一時失手,心裡難受,尤其是你我這般信因果之人,這一個坎兒尤其難過。”商夫人知白洛有心結,還需徐徐解開。
“我從未傷任何性命,連蚊蟲都不忍。”白洛内心柔軟被輕柔拂過,淚水一下決堤。
“嗯,我知道你一向心軟純善,定是百般不忍。”商夫人說着握起白洛的手,輕拍着兩下以示安撫,她留心探試了白洛手上溫度,“你似有些發熱,不過老爺已在湯中加了清熱解毒之藥物,應能緩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