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一想,便讓他熱血沸騰,力氣倍增,恨不能去砍下百萬敵首來助興。
“傳我令。”他戴上鐵盔,持刀邁出營帳,從未如此志得意滿過。
“誅晉王,清叛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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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的戰火一時還傳不到邠州,宋知斐也不知自己昨晚是怎麼睡去的,再次醒來時,竟已靠在一棵大樹下了。
睜眼發現環境生了遷變時,她的心下意識失顫了一下,旋即,一眼看到了坐在不遠處的梁肅,心底頓時又穩了下來——
少年的右臂上還纏着昨夜她幫忙包紮的布條,上面系了明顯與他格格不入的漂亮繩結,昭示了這一切并不是在做夢。
……還好,他沒有嫌她累贅,将她夜半抛在這荒野。
她也沒有把人給跟丢。
不知該不該說是萬幸,宋知斐勉強笑了下,不禁松下一口氣,心中卻還是有些疑窦。
而那将她連夜帶至此的少年,現下則靜倚在樹旁吃着饅頭,微風拂過他漆黑的發絲,卻好像吹不出任何感情和溫度。
他颀長冷白的手上仍有尚未擦淨的血迹,立在一旁的銀劍也正淌着淋漓的血滴。
仿佛這些血剛剛還是鮮熱的。
他又殺人了。
宋知斐雖說是見怪不怪,可還沒來得及思索什麼,梁肅那淡漠疏冷的視線便已偏過來,落到了她的身上。
“……”女孩啞然幹愣,竟不知說什麼好。
她醒是醒了,可又不曾目擊到他做什麼壞事,不必這樣看她吧。
許是氣氛着實有些尴尬,她漾起唇角,又同往常一樣向他綻開了一個溫甜的笑,大緻想傳遞的意思是,早晨好。
可令人意外的是,少年冰冷的視線目見她後,便似被風吹化一般,漸漸緩和了下來。
見她一覺醒來連問都沒問,就暖乎乎地直沖他笑,不知怎的,也被引得牽了下唇角。
“醒了?”
他語氣難得輕和,順手從懷中取出了那裹着油紙、尚有熱息的包子,心口倒是不如一,“還說你要不醒,我就替你吃掉了。”
他笑着,仍愛谑弄于她,但看起來心情不錯,擡手将早點遞來給了她。
宋知斐道了聲謝,也當然知道,他定是不會不厚道得連她一份口糧都不給留的。
隻是當下她卻沒有接,而是看着他尚帶血迹的手骨,有了停頓。
梁肅自然注意到她的遲疑,不由沉斂下目光,勾起唇問:“嫌我手髒?”
宋知斐有些意外,顯然沒料到他會這般作想,也當即笑了:“怎麼會呢?”
她又看了幾眼他的指骨,确信沒出什麼事才道:“我是擔心,你的手有沒有受傷。”
梁肅神色一頓,似是冰沉的湖水,被這柔聲細語的幾個字,一點一點化開了溫度,蒼穹雪雲,皆在他眼中有了光亮和倒影。
見她還是忍不住要往他的手上去看,少年眉宇漸漸冷下,莫名就開始厭起了手上沾着的這些血來。
一群賊子的污血,怎麼值得入她的眼,被她這麼看着。
“幾個陰溝裡的雜碎,還不至于傷了我。”他輕嗤一聲,玩笑般偏過手,故意避開了她投來的視線,旋即,又将手中包子一把塞進了她的懷裡,不與她鬧了,“吃你的包子吧。”
他面色僵硬得有些不怎麼好看,可宋知斐卻不知他那些隐暗的嫉妒與不滿,隻以為他是性子變扭,旁人一關心他,他便開始嘴硬起來,變得不自在。
于是也壓着揚起的唇角,不再多說,隻依言拿起他送來的早點,欣然咬了一口,“謝謝你子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