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士玄的府邸雖是極盡奢麗,但畢竟非習武之人,府内的守衛簡直不堪一擊。梁肅幾乎不曾使什麼力氣,便輕松潛至了後院。
尋找人迹的空隙,道遇一處禅房,聽聞屋内有窸窣的言語聲——
“造孽啊,都是造了什麼孽啊,阿彌陀佛……”
聽聲音,倒像是什麼婦人在自語哭訴:“文遠,這十幾年,你過得可心安哪?若不是你讓我們母子不得離開邠州半步,玄兒又何至變成這副模樣?”
……
閨思哀怨,凄恻不絕。
梁肅沉然皺眉,見對尋人沒有裨益,也沒有要聽下去的興趣。
行至另一處牆角,恰聽得有小厮聲音傳來——
“這麼快便要送沐浴的熱湯,會不會攪了少爺的好事?”
“你那是當差當少了,方才院外的人說鬧了不小的動靜呢,估摸早完事了。”說完又刻意壓低了聲音,談笑道:“大夫本還讓咱少爺緊着點房事呢,估計今天這位實在夠勁。”
天色愈來愈暗,空中又轟隆響了幾個悶雷,一場酣暢的暴雨就快來臨。
兩個小厮一路談笑,直到一道閃電劈過,才發現不遠處正森森站着一個人影,吓得魂都飛了一半。
驚恐聲還未洩出喉間,那人已先一步揮拳而來,狠狠将他們踹翻在地,直吐鮮血,再不能口出一句穢言。
“說——”少年壓着氣焰,冷然提起一人的衣領,又一道驚雷閃過,直映亮了他沉恻的臉色。
“那混賬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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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狼藉的内室裡,張士玄已然被打得鼻青臉腫,半癱不癱地靠在牆邊喘着殘氣,連雙眼都難以睜開。
桌椅被掀翻了好幾個,架上的書籍亦被撞落了一大片,無不彰顯着打鬥痕迹之劇烈,可葉婵看着還是不解氣:“真該将他的雙眼戳瞎才好!”
竟敢将她家未出閣的小姐劫來妄行不軌,活着也是個禍害。
張士玄早已被打得雙眼出血,離半瞎也不遠,聞言,更是又氣又怕,靠在牆角劇烈地喘起了息,也不知是緊張還是哆嗦。
可宋知斐卻未予其一分眼神,也無暇搭理他這條狗命。
很快,滿盈的惡貫便會化作淩遲他的利刃,一刀也少不了,不必着急。
眼下,她隻專心于書案旁臨着此人的字迹,修書一封,又換了字迹寫下另一封,一前一後交與了葉婵。
“務必送與信上之人。”
葉婵垂眸一瞥,見到“李程”二字,知是此地縣令,心中也有了數,不多過問,速将密信藏到了懷中。
不知想到誰,宋知斐又諱莫如深地凝了下眉,叮囑道:“去找到那個人。”
她指的是前日寫下萬民血書的趙二郎。
與阿婵相見的那一日,她本已提及要暗地護送這位趙二郎安全入京。怎料此人當日卻并未歸家,而是攜着那卷興許會危急他性命的萬民書,消失得不知所蹤。
她須得找到這個人。
阿婵自然明白她的用意,臨行前,又不放心地看了自家小姐最後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