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開心嗎,你哭什麼呢”
她蹲在趙露的面前,縮成一團,仰視着小孩的臉。
“我在花鳥魚市,見過水族缸。“
“嗯”小麥端起趙露的手,攏在手裡搓熱,一邊看着那張稚嫩的哭臉。
”老闆跟我說小醜魚住在海葵裡,海葵就是小魚的家。”
“嗯”淚水像是湧起的潮汐,同時漫過了趙露和小麥的眼睛,小麥的聲音有些哽咽,更用力地搓着小孩的手心。
小孩子的手細細的軟軟的,在室外待久了有些涼。
像是一條擱淺了很久的小魚。
“可是小魚有家,海螺也有,連樹上的松子都有家。為什麼我沒有呢?”趙露擡起頭,随着她的動作,更多眼淚像是斷線的珠子一樣從她的眼眶裡滾落下來,田軍連忙蹲下,把手機伸近。
趙露咳嗽了幾聲,清了清嗓子,甕聲甕氣對着麥克風問道:“我什麼都沒做錯,為什麼我沒有家呢”
田軍看着屏幕,平靜的臉上出現幾分哽咽。他轉頭看向小麥,小麥的微笑像是被風吹皺了又凝結的湖水,安靜而苦澀。
他搓搓手,開始在冷冰冰的屏幕上敲字,指尖上還蘸了小孩子的淚水。水滴在屏幕上擦不幹淨,沒一會兒就凝結成白色的霜痕:“我一開始的時候也沒有家”
“但我很幸運”手指敲在鍵盤上噼啪作響,帶着急促和不容置疑的意味,趙露的淚水停止了,她盯着那一閃一閃的光标吐出一段一段的剖白:“我碰到了善良的人,想經常見到他們,雖然沒有血緣,但我們是家人”
“等我長大了我也可以有自己的家人嗎”趙露期待地看向田軍,又羨慕地看向一旁的小麥。
田軍搖搖頭:“我遇到的第一個家人的時候,年紀比你要小”
句子雖然有點難懂,但是趙露猜了個大概,緩緩地點點頭:“那時候你多大呀”
“小學三年級”
“比我還小兩歲呢”趙露臉上的淚水還沒幹,風吹過去有點冷,她冷靜地拽出袖子把臉擦幹淨,認真地問田軍:“那你是怎麼找到的呢”
“不是我找到的,我隻是在門邊等着”
趙露輕輕地念出這句話。
“海葵不能遊動,但海葵不是沒有生命的房子”小麥拍拍趙露的胳膊:“所以不僅海葵是小魚的家,小魚也是海葵的家”
小麥不知道自己的話像是投入湖心的石頭,就那樣永遠地留在了湖底。
把趙露送回家之後,小麥回到了她的水族館旁邊駐足看着。她的水族館裡沒有小魚,也沒有海葵。纖細的軟管不知疲倦地散發着幽幽的藍光,就像是被漣漪扭曲後的月亮。
空氣裡冷得出奇,田軍站在那裡,像是一塊淬了水的熱鐵,兀自地呲呲冒着熱氣。
小麥沒有注意到,她看着她空無一物的水族缸,眼神就像海底隧道一樣從那藍光裡徑直通過。
像是鼓起了積攢很久的勇氣,田軍邁步向前,拉住小麥,強行把她從晃神裡拉出來,把删了改改了删的幾句話,塞進她的眼前。
“馬上要過年了,我家裡人想見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