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糖葫蘆在燈底下看真是格外漂亮。草莓紅紅的，從大到小依次串起來，新鮮的草莓蒂附近泛着一小圈淺白色，整體紅亮晶瑩，糖殼薄而清澈。

像珠寶一樣閃爍着光澤，小麥瞪着驚訝的圓眼睛看着。

推車裡隻剩下最後一根草莓糖葫蘆了，田軍收了阿姨的錢，走到小麥身邊。他伸手把糖葫蘆拔下來，遞給小麥。

小麥的眼睛沒有離開那個糖葫蘆，随着他的動作，眼神追随着繞了一大圈，末了定格在自己手裡。

哇。

怎麼看都覺着，還是很漂亮。

“哇！！！”

街對面站着個年輕的姑娘，戴着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遠遠地發出了驚歎的聲音。

小麥擡頭，發現了她，姑娘在對面等着車輛開走，一邊朝小麥猛搖大臂：“我也要一根！”

小麥蒙蒙的，點了點頭。随即轉過身去，找了一條紙袋把糖葫蘆包好。田軍沒注意，他正回身把玻璃盒子關上，收拾東西準備收攤。

“正好我兜裡有現金！十五塊，給你，不用找了！”那個姑娘跑近了，小麥看見她頭上的帽子後面垂着毛茸茸的兩條兔耳朵，眼睛很大很漂亮，眼角的閃片亮晶晶的，小麥多看了兩眼。

“真幸運啊，我買到最後一根草莓的，你們下次還在這出攤嗎？好吃我帶朋友來買！”

“嗯，一直在這兒出攤”小麥笑眯眯地看向她，“小紅帽糖葫蘆噢”

“沒問題，拜拜啦！”

那個年輕的姑娘跑遠了，身上的香氣一時間沒有消散。

自慚形穢是談不上的，小麥隻是喜歡多看一會兒美麗的事物，這樣喧鬧的美閃爍在眼睛裡，心也被照亮了一瞬。

小麥淡淡地笑着，回頭把錢遞給田軍。田軍把東西收拾整齊，關上了玻璃盒子上的燈串。

一擡頭看見小麥一手拿着錢，另外一隻手裡卻是空的。

怎麼了？

小麥看見了他的眼神，四下打量自己，沒察覺出什麼問題。

他猛地回頭尋找，沿着小麥背後的方向看去，那個姑娘手裡拿着長長的紙袋子，轉眼要消失在街角。

田軍一把抓起小麥手裡的錢，追了上去。

他跑起來的時候非常快，小麥吓了一跳。錯身經過小麥的時候，呼嘯的風聲刮過小麥側臉，吹得發冷。她難以置信這麼冷的天氣裡，站了那麼久的人，身上裹着那麼重的衣服，還能像鹿一樣跳身起來沖出去。

而小麥在原地至少反應了五秒，才意識到他要去做什麼。回頭看了一下推車，猶豫了一下，還是跟着追了上去。

田軍很早就追上了，在手機上寫了什麼給那個女孩兒看。路燈底下那個女孩的表情從吃驚到抱歉，又轉變成了巨大的笑容。

等到小麥上起不接下氣的跑到倆人跟前，姑娘已經開始向田軍道謝了。

“抱歉啊拿了你的糖葫蘆，下次有機會我會再來的，這個就還給你吧！”

姑娘笑得很欣慰，她手上戴着毛茸茸的手套，上面繡着小兔子。她牽起小麥的手，有點鄭重其事地把糖葫蘆塞進小麥手裡。

小麥在室外站了很久，手已經凍得僵硬發紅。她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汗水順着額角流下來：“沒事的，就一根糖葫蘆……你……你買走也沒事……”

“别呀，人家送你，你就收好。不想要了，直接拒絕。”

小麥吃驚地看着她，又看了一眼田軍，後者隻是把手機揣回兜裡，摘下帽子捋捋頭發，笑得很開心。

“我……這個……我……”

“那我先走了，下次見咯！”

她走了。

小麥站在路燈底下，手裡抓着那串糖葫蘆，尴尬地看向腳尖。

漫長的沉默裡，沒有人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