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話說得嘲諷意味十足,溫若瑟縮一下,沒敢開口。
淩千阙見他站在角落裡不吭聲,不自覺皺眉,大步上前拽着溫若的衣袖帶他走出陰影。
溫若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惹得心跳蓦然加快,沖散了心中那點微妙的澀。
因為要上班,溫若今天穿了西裝,袖子被淩千阙扯得緊緊黏在胳膊上,他不自在地動了動,引得淩千阙松開那塊布料,隔着袖子攥住了溫若的胳膊。
他修長的指頭輕輕一捏就圈住了溫若的手腕,衣料隔不開溫熱的體溫,溫若感受着手腕傳來的屬于淩千阙的溫度,手指輕輕蜷縮了一下。
溫若這人有個毛病,他主動碰别人時沒什麼,但要是别人碰他,他就渾身不自在,盡管現在用的并不是自己的身體,這毛病還是被帶了過來。
他之前敢對淩千阙動手動腳,也是因為知道淩千阙基本上不會動回來,但今天這人卻反常地主動觸碰了溫若。
初春的江市氣候溫涼,蘇言秋不太愛鍛煉,身體總是捂不熱,泛着微微的涼。
溫若怕冷,因此養成了多穿衣服的習慣,除了防風沒别的作用,身體還是捂不熱。
但此刻淩千阙抓着他,手腕上仿佛燃了一場火,勢不可擋地撩遍全身,灼得他整個人都不禁發起熱來,額上甚至沁出一點細汗。
熱得他腦袋都有些迷糊。
一直到淩千阙拽着他坐上車,往停車場出口駛去,殘陽刺目的橙光越過車窗打在臉上,溫若才恍然醒神。
他掩飾般眨眨眼,扭頭朝窗外看,餘光瞥見一點銀光,發覺自己沒系安全帶。
溫若伸手抓住安全帶插扣,拽着帶子側身往插口怼,但由于手上出過汗,滑膩膩的,插扣總是脫手,抓不住,還險些把肉給夾了。
臨近下班,停車場出口排着隊,淩千阙盯着前頭那輛車的屁股,握着方向盤的手輕輕在上面敲打,耳邊是副駕那邊傳來的清脆聲響。
他偏頭,瞧見溫若正在和安全帶較勁,笨手笨腳的就是系不上。
還有兩輛車就會輪到他們,開出停車場不遠就是路口,不僅有高清攝像頭監控,還有交警執勤,副駕不系安全帶可能會被攔下來罰款。
麻煩。
淩千阙探身抓住溫若的右手,将那枚被他捏了半天的卡扣挖出來,用力插進插口。
“咔哒。”
溫若折騰好一陣沒系好的安全帶就這樣被淩千阙輕巧解決。
偏偏這人幫完忙隻是冷淡地睨他一眼,然後就轉回頭,一腳油門跟在車流後頭駛上馬路。
“…………”
溫若被淩千阙這仿若看傻子的一眼看得十分不爽,暗自一掐掌心,扯起嘴角,從牙縫裡擠出一句:“謝謝哥哥。”
淩千阙沒說話,把指尖的濕潤蹭在方向盤上——
那是溫若掌心的冷汗。
他騰出一隻手扯出胸前口袋裡折疊好的方巾,扔給溫若讓他擦手。
溫若再度道謝,拿着方巾仔仔細細地擦幹淨手,擦完想起第一次見面時淩千阙直接把給他擦過眼淚的手帕扔了,明白這塊方巾對方不會再要,于是他疊好放進兜裡,打算等會回家扔掉。
淩千阙沒有打開車載音樂,車内一片寂靜,溫若甚至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平和的心跳。
按理說他此刻應該和淩千阙聊點什麼才符合人設,但溫若陷在這片甯靜中,沒有開口,隻是脊背挺直地坐着,眼睛望着前方,放空思緒,看着淩千阙直行、拐彎、直行、拐——
溫若忽然發現不對。
這貌似不是回家的路。
他忍不住叫淩千阙,“哥哥,這不是回家的路吧,你要帶我去哪?”
淩千阙喉嚨裡溢出一聲:“呵,明知故問。”
“?”
怎麼就明知故問了?
溫若不解,他實在不明白淩千阙為什麼會這麼說,但看對方的神色,如果繼續追問,淩千阙沒準會直接靠邊停車讓他滾下去。
于是溫若識相住嘴,等待淩千阙帶着他抵達目的地。
晚高峰車流量大,他們裹挾在車流中走走停停,半天隻挪了二裡地,溫若昨天睡得晚,一整個白天都沒找到時機補覺,遲來的困乏侵蝕全身,他困得眼皮打架,沒忍住靠着車窗睡着了。
等他醒來時,天已經完全黑了。
摸出手機一看,21:47,将近十點。
他睡了三個多小時。
車停在地下停車場,溫若扭頭看向駕駛座,淩千阙聽到動靜,偏頭看了過來。
他開車時也架着眼鏡,鏡框在昏暗光線下折射出炫目銀光,模糊了他的眼神。
“醒了?”
看這樣子估摸着他們早就到了,但淩千阙不知為何沒叫醒溫若,而是就這樣默默等着,硬生生等到近晚上十點,沒準晚飯都沒吃。
“……嗯,”溫若理虧,摸摸鼻子,不好意思道:“哥哥你怎麼不叫醒我啊?”
“某些人睡得像死豬,叫都叫不醒,”淩千阙冷笑,率先推門下車,頭也不回往前走:“下來,帶你去吃飯。”
溫若連忙跟上,還不忘抽空打開系統面闆看了眼監控——
騙人,這人壓根就沒喊他起來過,一直坐在他身邊擺弄手機。
“哥哥,你别走那麼快呀,等等我……”他關了面闆,笑眯眯湊上前,挽住淩千阙的手臂,沒有拆穿對方的謊言,“叫不醒我的話你怎麼不先去吃飯啊,你餓肚子我會心疼的~~”
淩千阙被他的語氣激起一身雞皮疙瘩,有些後悔,恨不得掐死幾個小時前莫名其妙選擇等溫若睡醒的自己。
簡直鬼迷心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