線在斷裂。
烏弗凡瑟提無法理解目前的狀況。
東邊,屬于頌海協奏的線被什麼東西攪碎了,祂的乖孩子脫離了自己的掌控,線扭曲成結,卻在即将連結至關鍵節點的前一刻消失得無影無蹤。
等祂意識到必須出手時,屬于翻湧災厄的線将所有可操控的線盡數卷入,變成無法控制也無法預測的風暴。
祂隻想找到祂的乖孩子。
祂匍匐在自己的網巢之上,傾聽着遍布世界的眼線的聲音,尋找那個足夠串聯起一切聯系的重要的節點。
“據航标商會報道,亞特斯聯邦當地時間2月26日淩晨,亞特斯聯邦總部中央政府發表聲明稱,航标商會旗下著名遊輪珂妮安提号在前往聯邦總部中途遭遇塞壬集群,船上共有三十六名乘客不幸喪生,一名乘客失蹤。航标商會五公子,遊輪掌舵人,深度三的船長,鄭龍川表示,是邪教徒引發了此次災難,那名失蹤的乘客名為諾缇,能夠平安度過此次危機離不開他的付出。航标商會四公子,遊輪大副,深度二的商人,鄭龍溪表示,商會将賠償乘客的所有損失,并出重金尋找失蹤的諾缇。2月27日上午,遊輪已成功抵達聯邦總部中央港口,總統佩晴親自接待……
遊輪竟然成功抵達了聯邦總部?這其中一定少不了祂的乖孩子的幫助,他竟然能将頌海協奏反将一軍,甚至越過了翻湧災厄和幽海恐懼,遊輪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2月27日淩晨,東酥地區發生了強震,震源在大裂谷附近,後經調查發現,大裂谷的最北邊産生了新的斷層,像是有某種強大的力量将大裂谷重新切割了一樣,更令人在意的是,新斷層周圍的荒地都生出了新綠的芽……”
未等烏弗凡瑟提細想這件事與祂的乖孩子之間的聯系,便聽到了祂最不想聽到的聲音。
“烏弗凡瑟提。”
祂的真名被呼喚,神國的某處出現了一道門,流動的陰影将自己身下的線狠拽了過去,無數隻觸手如蟒蛇糾纏,直到揉成一條可供走路的地毯。
此刻,祂是這座純白的神國中唯一一點礙眼的純黑。
該死的蛀蟲回來了,還帶回來了别的什麼麻煩。
祂對于亞特斯地區以外的聯系并不關心,更準确地說是分身乏力,祂記得東酥地區那邊流傳着跨過裂谷就能前往樂園的傳說,大裂谷則是著名的寸草不生的荒蕪大地,可剛剛的新聞卻說那裡生出了新芽。
“你這蛀蟲,你把什麼東西帶過來了!”
被迫打開的門中竄出的不止有流動的陰影,還有如蝗蟲一般肆虐的白花,它們甚至能在自己的絲線上快速生長,差點兒就要侵蝕自己的惰性。
“叨擾了,小蛾子。”
蛀蟲的聲音聽上去比以前更欠揍了,祂踱步至自己面前,微微颔首,解釋道:“因為隻有你能替我斬斷與祂的連結。”
祂指的是那些瘋狂擴張的白花,像是一黏上就甩不掉的無根菟,伴随着強烈的生命力和侵蝕性。
“你招惹了什麼,我記得樂園的那位從來沒有離開過自己的管轄地。”烏弗凡瑟提的面容有些扭曲。
“哈哈,小蛾子,你甚至不敢提起晨星閣下的名字嗎?”
耶撒萊恩雙手交叉在胸前,微微眯起眼睛,似是聽到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開懷大笑。
是自己的錯覺嗎,為什麼祂會覺得對方模仿人類的表情更為生動了?
晨星——
祂對這位深淵的了解不多,隻知道祂從人類走出深淵開始就一直在建造屬于自己的王國,那裡被稱作“樂園”或者“阿烏亞”,相比起其他地方,那裡已經有萬年沒有發生過天災,十分穩定,但非常排外。
對方不惜消耗惰性也要追殺這蛀蟲到自己的神國,多半是因為祂從樂園偷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
“小蛾子,請問,我的新娘去了哪裡?”
伴随着耶撒萊恩的友好提問,觸手攀上了烏弗凡瑟提的網巢,觸手根部的陰影處又爬出了更多的觸手,開始侵蝕這神國的一角。
意識到惰性在減少,烏弗凡瑟提愕然。
“這怎麼可能?你的節制呢?你怎麼可能在舍棄本源的情況下保持惰性?”烏弗凡瑟提有些着急,觸手束縛住了祂的蟲足,關節處似被灌了鉛水一般沉重。
“小蛾子,是我先提問的。”耶撒萊恩好心提醒道,觸手已經在啃食對方的一部分惰性,祂臉上的笑容凝固了,眼珠定格出一個冷酷的眼神,“小蛾子,你似乎得先學會尊重我的新娘。”
烏弗凡瑟提自然知道諾缇的重要性,祂将諾缇先前的聯系都勒成了一個毛線球收在那品味糟糕的大衣深處。
觸手吞噬惰性的時候,耶撒萊恩也知曉了諾缇之後的遭遇。
作為一位失職的新郎,祂應該為祂可憐的新娘出一口惡氣。
“啊啊啊啊啊——”
烏弗凡瑟提的痛苦流進了舌尖,不及諾缇的痛苦半分香甜。
一隻觸手勒住了對方的脖頸,将其高高吊起,另一隻觸手折斷了對方的雙手和蟲足,短時間内祂都無法再編排他人的命運。
耶撒萊恩知道,雖然烏弗凡瑟提的立場為“正神”,但祂會為了應對末日獻上所有人類的命運。
“烏弗凡瑟提。”耶撒萊恩緩緩地吐出這個象征命運的名字,像是在不緊不慢地咀嚼祂剛剛失去的手,“我的新娘,叫做諾缇·瓦倫汀,你應該記住這個名字。”
“你忘了他已經向我許願了嗎?”烏弗凡瑟提嗤笑,“他可不是你的新娘,他是我的乖孩子。”
“祂最後呼喚的是我,而非你。你将他吊到高處,剝下他的衣物,把他送到别人的餐桌上。你的惡趣味令我感到反胃。”耶撒萊恩微笑着撕掉了烏弗凡瑟提的大衣,還吩咐觸手将亞特斯地區的線吃得混亂,“你甚至不能回答我,他去了哪裡?”
“他幹掉了那頭塞壬,最後見到他的是翻湧災厄。”烏弗凡瑟提開始反省混亂的根源,“祂似乎對節點别有用心,遊輪并未沉沒,多半是你的新娘向祂許願了。”
祂故意承認了諾缇還是自己的新娘,隻為在自己面前诋毀他出軌。
耶撒萊恩冷着眼眸,放任蛾子從高處墜落進污泥中,摔得四分五裂,奄奄一息。
短時間内祂無法離開自己的神國,隻能乖乖等待着惰性恢複。
“等等……等等……冷靜,殺死祂隻會加速末日的來臨。”耶撒萊恩的語氣柔和下來,但不像是在和烏弗凡瑟提對話。
“我的新娘或許隻是落海了,在漂泊中還未蘇醒……他會呼喚我的。”耶撒萊恩的觸手吃掉了有關諾缇的情報,哼哧哼哧地在純白的牆壁上耕耘,最終鑿出了一道新的門。
若是祂沒猜錯,門的那邊就是祂的新娘。
“我會怎麼對待這次重逢?這是個好問題,作為一個失職的未婚夫,該如何面對對自己日思夜想的未婚妻,你會怎麼做,我虛心學習。”
“戒指,耳釘,項鍊?我的新娘讨厭束縛。”
“哦……這樣,好的,謝謝你,我會努力嘗試的。”
祂在喃喃自語,打開門前竟然生出了一絲猶疑。
明明已經等不及了,為什麼這時候反倒會膽怯?
他還願意被自己抱在懷中嗎?
祂打開了門。
小魅魔撲進了祂的懷中,哼哼唧唧,吐字不清,一會兒列爾語,一會兒泧語,大意是在罵祂抛棄自己而去。
祂的新娘的思念像蜂蜜一般粘稠又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