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鳳花學院的食堂曾獲選園區人氣投票第一,從大門便可以看出,曾經這裡有四扇玻璃門,很快就被擁擠的學生撞出道道裂痕,于是校長便把玻璃門拆卸,隻有地面上的凹槽能證明其曾經存在過。
食堂設置的公用餐桌總是座無虛席,隻有販賣海鮮面的攤位對面的小圓桌總是空着,每當不知情的新生想要入座時,被迫坐在隔壁桌的學長們總會熱情地讓出自己的空位,好像那小圓桌上有什麼死亡詛咒似的。
當然,如果你向一位學生詢問那圓桌是否被詛咒纏身,他會向你瘋狂點頭,并好心地告知你那正是“閻王專用寶座”。
正午十二點二十分,落寞的小圓桌終于迎來了它的使用者。
海鮮面攤位的廚師見到熟客入座,便往湯鍋裡下了一份面,在對方剛剛翻看了兩頁筆記後,就将那份“亞特斯風味湯面”端了上去。
“咳……謝謝。”年輕的教授忍住了喉嚨深處湧上的癢意,将咳嗽咽下,沙啞地道了聲謝,他摘下那對古闆的黑框眼鏡,撩起垂在耳前的發絲,雙手捧着碗的邊緣,喝了一口鮮美的魚湯,才動起筷子,慢吞吞地開始用餐。
白花花的熱氣氤氲了他的視線,他能看見一個熟悉的輪廓正在朝他走來,但直到他坐在自己對面,他才意識到對方身後還跟着兩位陌生人。
“甘澤,你沒和我說過會有别人……”被陌生人打擾用餐時的不悅在視線落在輪椅上的孩子時消解,那雙深邃嚴肅的眼瞳亮了一分,“這孩子是……”
“維薩裡教授您好,我是之前向您提交預約申請的耶茲·瑞恩,這位是我的未婚妻,諾缇·瓦倫汀,我之後又向甘澤教授提交了申請,很榮幸能與您一起用餐。”耶撒萊恩的禮貌用語如同潺潺流水般自然而然地傾瀉而出,讓諾缇聽得心裡發毛。
“你好。”諾缇簡單地附和耶撒萊恩的說辭,向維薩裡問好,他注意到對方對于自己産生了興趣,但感到饑餓的他更在意那碗新奇的食物。
意識到氣氛僵硬,甘澤連忙打圓場道:“哈哈……維薩裡一般不接受學生的預約,因為上次某個調皮蛋放了他鴿子,他就一直耿耿于懷。其實你們想來見他,他心裡可能還挺開心的。”
“甘澤……不要多嘴。”維薩裡無奈地看向他的老友,原諒了兩位學生的不請自來,“坐吧,不怕死的話。”
“維薩裡,你再這麼吓唬學生,你今年的學生滿意度調查又要倒數第一了。”甘澤被吓了一跳,在兩位學生退縮前趕緊翻譯道,“這是他在開玩笑,學生們總是說他坐的桌子上有死亡詛咒,所以他想開這個玩笑來緩解你們的緊張。”
耶撒萊恩的臉上仍然挂着那副做作的微笑,祂沒有介意維薩裡的口是心非,也沒有在意甘澤的左右為難,隻是旁若無人地挪開了椅子,為祂的新娘留出空位。
“親愛的,那是一碗亞特斯地區的經典面食,想要來一份嗎?”耶撒萊恩提議。
諾缇點點頭。
“那我也去點一份三明治。”甘澤說着,加入了不遠處學生們的隊伍,很快又和那裡的學生們打成一片。
耶撒萊恩前去點餐,圓桌邊隻剩下諾缇和維薩裡二人。
“咳咳……”維薩裡好奇地打量起眼前的孩子,将對方左手,左眼和雙腿的缺失看在眼裡,直接問道,“這是污染造成的嗎?”
有些人會忌諱污染,哪怕污染已被淨化。這直白的問法說是冒犯也沒有問題,諾缇卻能從其中嘗出追逐知識之人獨有的興奮,熱忱和執着。
“你需要我的協助嗎?”諾缇掃到那碗面旁的筆記,密密麻麻的字迹占據了厚厚的一沓紙,“你在做什麼研究?”
“哼……你是哪裡的學生,很有悟性,很快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維薩裡感到訝異,他很少會欣賞一個孩子,他的确對這個孩子曾經遭受到的污染産生了濃厚的興趣,卻未想過暗藏珍珠的蚌殼也有研究一番的價值。
“我沒有上過學,不過,謝謝你的誇獎。”諾缇坦然回答,維薩裡的表情更為震驚。
這時,耶撒萊恩端着兩碗面走了回來,諾缇眼前一亮,滿意地看着今天的午餐。
諾缇喜歡一眼就能看完整的食物。
清澈鮮美的魚湯,順滑勁道的面條,肥美飽滿的貝類,細膩白淨的魚肉,新鮮脆嫩的菜葉,輔以稍有辣味的黑胡椒,組成了這碗亞特斯風味的經典湯面。
“來,親愛的,記得先喝湯。”耶撒萊恩對于食物的追求一如既往,祂強調着湯面的食用順序,期待諾缇給予祂滿足的反饋,“筷子要這麼用,要是怕燙的話,可以卷起來。”
耶撒萊恩旁若無人地和諾缇做出親昵的舉動,不禁讓對面的維薩裡微微撇嘴。
甘澤手拿三明治回來,他默默地啃着雞蛋培根夾心的面包,坐到了臉黑的維薩裡身邊,有些羨慕地望向這對小情侶,感慨道:“這麼小的孩子都有婚約了。”
“婚姻是墳墓。”維薩裡冷聲道。
“維薩裡……說話不要那麼過激。”甘澤指着流心的蛋黃,問道,“要來一口嗎?”
維薩裡對甘澤模糊不清的界限感皺起眉頭:“甘澤你也是,又教學生們如何制作治療疼痛的魔藥,魔藥是否能治愈疾病還沒有論文可以證實,你的配方可能隻是止痛罷了,萬一耽誤真正的病竈,後果不堪設想。”
“知道了,知道了,我有囑咐過那隻是應急之法,他們最好還是去看看醫生,你快吃面,都要涼了。”甘澤早已習慣老友的陰沉無趣,随口敷衍了兩句,維薩裡則對此感到寬慰,開始将剩餘的面湯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