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米眼神飄忽,他很想逃,但是逃不掉。
瓦倫汀莊園近在咫尺,白米愧疚地低頭看了一眼諾缇,出門時有多麼亮麗,現在就有多麼狼狽,簽署那些文件花了他不少時間,他下意識地用中文填完了表格,又被告知需要使用列爾語,他不得不像個文盲一樣對照着字母表,看一筆,寫一筆,将那些信息重新抄寫一遍。
要是他抄快點,說不定諾缇就不用遭這罪。
臭鴿子!白米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手裡的四隻胖鴿子,等會就把你們炖了!
淡青色的爬山虎纏繞的黑鐵大門緩緩敞開,發出悠長的叮聲。
“歡迎回來,親愛的。”耶撒萊恩微微眯起眼睛,饒有興趣地打量着祂的新娘,露出舌尖舔舐了一下殷紅偏薄的上唇。
“非常抱歉,耶茲先生……因為我的疏忽,讓諾缇被鴿子欺負了。”白米深深地鞠躬謝罪,手中又甩了一下鴿子,它們撲騰着翅膀不斷發出吵鬧的咕咕聲。
白米做好了心理建設,準備挨一頓痛罵,然而,耶撒萊恩隻是從他手中接過了輪椅。
“是嗎,我看諾缇心情不錯,白先生,你已經下班了,好好休息。”耶撒萊恩沒有對諾缇身上的糟亂展現出憤怒,祂推着諾缇往私墅走去,“親愛的,晚餐想吃什麼?”
以往,諾缇的回答隻有一個單詞——“熱的”。
畢竟,訓練兵食堂為勇者提供的餐點隻有生冷發硬的糊糊,裡面可能摻雜了發黴的面包,腐爛的肉幹,蟲啃的蔬菜,熄滅的煙頭,菜圃的泥土……偶爾會有一碗冷到快馊掉的湯。
今天,諾缇回頭看了眼白米,說:“白米說,要給我做炖鴿子。”
“啊……親愛的……”耶撒萊恩的鼻音倏地加重,發出沉醉到癡狂的長歎,“你對食物的欲望很可口。”
諾缇一愣,他第一次産生要被耶撒萊恩吃掉的錯覺。
“但是……”耶撒萊恩高昂的情緒一下子落了下去,祂摩挲着牙齒,似乎在咀嚼情緒,而後語氣帶上了一絲委屈,“果然我做的不合你的口味?”
對味覺十分挑剔的邪神在不能滿足自己的新娘的口欲上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當祂再次看向正在關門的白米,神色愈發晦暗。
諾缇的輕拽打斷了祂。
“耶撒萊恩做的飯菜,我都喜歡,以後也想一直吃。”諾缇伸手拽住了耶撒萊恩的黑色執事服,手臂夾着的黑兔子在晃動中掉在了背後,被扯爛的衣領暴露開來,鎖骨往下一覽無遺,他隻得收回了手,拽住不斷往下掉的裙子,忸怩地請求,“我想洗澡,換新衣服,耶撒萊恩。”
“白先生,我帶諾缇去洗澡,麻煩您準備晚餐,會有加班費。”耶撒萊恩吩咐道,将諾缇從輪椅上攔腰抱起,向二樓的浴室走去。
“好的!”白米一路小跑,來到輪椅旁,準備順帶将輪椅推回諾缇的卧室。
就在他快要握住把手時,被諾缇抱着的黑色兔子玩偶從輪椅上跳了下來,搶先一步推着輪椅往私墅走去。
原來這玩意會動?
白米看得發呆。
“親愛的,閉上眼睛。”黏滑的觸手将泡沫抹上發根,輕柔地搓洗着。
諾缇乖巧地坐在木制浴桶内,任憑觸手們為他清洗身體,像是享受一場力道舒适的按摩。
浴室内熱氣氤氲,熱水溫度适中,散發着玫瑰花瓣與牛奶的香味,耶撒萊恩為他清洗完頭發,又抹上了一些貴族小姐愛用的昂貴藥水,令他的頭發順滑又富有光澤。
用肥皂洗過的手臂滑溜溜的,皮膚潔白細嫩,已經完全想象不出這是一隻練劍八年的手,諾缇出神地望着自己的手臂,忽然發現那群鴿子們留下的血痕不知何時消失得無影無蹤。
耶撒萊恩似乎也無意過問他遭遇了什麼才變成這副模樣。
“黛蓮娜·懷特為什麼要這麼做?”諾缇直白地問,他已經猜出那群鴿子是被喚靈者驅使才來襲擊自己的,而這王都唯一的喚靈者便是黛蓮娜·懷特,至于襲擊的原因,或許是因為他直呼了迦百恩的名字。
黛蓮娜在公園安排山雀監視他,現在又放出鴿群襲擊他,如果像耶撒萊恩說是出于強烈的嫉妒,那麼她究竟在嫉妒剛剛來到王都不久的自己什麼?
“親愛的,他們遲遲沒有結婚,不是嗎,明明離我的降神已經過去很久了。”耶撒萊恩說罷,微微歎氣,“她不值得你浪費時間,太過寡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