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伊始,正是各頻道開年大戲搶奪收視率的檔期。康杜若剛一接手影評期刊的公衆号,立刻就迎來了工作高峰。而與一大批新電視劇同時到來的,是淞城新一輪的流感爆發,縱使康杜若是個家裡蹲,也不幸被感染。她一邊擤鼻涕,一邊暗暗埋怨便利店那個感冒的工作小哥,覺得一定是他在自己買煙時感染了自己。
眼下在刷的這部片子,是開年檔的一部年代戲,劇情非常套路——民國媳婦苦逼要死,最後苦盡甘來,人生逆襲。該片雖然被青年觀衆們噴死,但依靠中老年觀衆,依然獲得了可觀的收視率。康杜若刷劇刷得昏昏欲睡,眼皮子直打架。她逐集體驗着台詞裡的封建糟粕,并評論道:因為年輕觀衆隻掌握網絡話語權,卻不掌握家裡的遙控器控制權,才導緻這部片的網絡評論與收視率呈兩極分裂。
就在視頻裡女主不知第多少遍對着婆婆下跪時,門鈴忽然響起。康杜若看了眼電腦上的時間,知道是簡淵又來了。
自從簡淵搬進了康杜若這個單元的5樓,就天天早出晚歸從這去上班。他早晨出門時,還在睡覺的康杜若感覺不到;但每天晚上7點的上樓聲,康杜若則能準時聽到。如果她有空,簡淵一般會停在她家門口跟她閑聊幾句。
康杜若戴上口罩去給簡淵開門,還沒來得及說話,先打了個噴嚏。
簡淵穿了件雙排扣的鐵青色羊絨大衣,帶着股低于年齡的青春氣息。他站在康杜若家門口,一見她這模樣就忍不住念叨:“感冒都好幾天了,不去醫院看一下嗎?”
“得了吧,”康杜若一開腔便是濃重的鼻音,“醫院也到處是流感病号,别自己沒治好,還被感染得更重了。”
簡淵一想也是:“那在家吃藥嗎,我明天下班再給你帶點速效藥吧。别熬得太晚,那個電視劇評論,實在不行就請一周假。”
康杜若為電視劇專欄寫文的事,簡淵也是在聊天中知道了。雖然,他私心裡不認為這是個長久之計,不過比起寫更沒營養的軟文或當水軍,電視劇評論好歹是正經文章,所以就沒多說什麼。康杜若則表示這期的文章已經快寫完了,沒有必要開天窗。
因着康杜若時不時吸鼻子,兩人沒說幾句,簡淵就告辭了,隻在最後不厭其煩地叮囑她,身體比工作重要,有病趕緊去治。
回了家,康杜若草草用幾個包子打發了自己和母親的晚飯,然後重新坐回電腦前,順便給自己沖了杯熱滾滾的闆藍根——甭管能不能治病,就權當白開水喝了。奮戰2個小時候後,她開始給那篇年代劇評論收尾;寫完後又從頭回顧一遍稍加潤色,再終稿檢查一遍;最後,發給了公衆号編輯的郵箱。這個時候,時間已經到了12點半,康杜若呼出一口帶着熱度的氣,實在累得不想洗澡,就洗了把臉倒在了床上。
說實話,真正兼顧宗建華的活和影評公衆号後,康杜若發現這事沒她之前想得那麼輕松,畢竟她哪一邊的質量都不能降低。對她自己來說,她當然是在影評上投注了更多精力,但是軟文也不是随便就能糊弄好的,所以她隻能加班加點,尤其是到影評要交稿的關頭,寫到淩晨是家常便飯。好在幹的是自己選擇的事,累一點卻也覺得充實。
這一晚,康杜若睡了個渾渾噩噩的覺,第二天醒來時又到了下午。她費盡九牛二虎之力從鴨絨被的溫柔鄉裡掙紮起來,卻糟心地發現自己頭更重了,一邊的鼻子還堵了起來。這讓她坐在電腦面前對着宗建華的軟文時,腰酸背疼,完全沒法集中精神。最後隻能信了簡淵的忠告,爬回床上去,午飯自然也是沒胃口吃了。
這一覺又不知道睡了多久,期間做了一堆亂七八糟的夢,讓她整個人全程處在一種半夢半醒的狀态中,非但沒有消除疲勞,精神上還更累了。
于是,晚上7點下班、按了5分鐘門鈴的簡淵,看到的就是這麼個萎靡不振、臉頰彤紅的康杜若。
簡淵見她臉色就知道不對勁,上手一摸,果不其然額頭滾燙。他“啧”了一聲,扶着連門都靠不穩的康杜若:“喂,康杜若,你發燒了。”
康杜若聽着他的聲音忽遠忽近,緩慢地也摸了摸自己額頭,呓語般道:“難怪我覺得頭重腳輕。”
“這還用感覺嗎,都要燒成暖氣片了!”簡淵不知道她昨天是怎麼照顧自己的,但顯然是把他的話當耳旁風了。見人已經這個樣子了,他不再廢話,進屋從衣架上取了件外套,把康杜若包上就準備架走。
“哎,鑰匙,鑰匙!鎖門!”康杜若踉跄幾步,燒成一鍋粥的腦子還沒忘記門戶安全。簡淵又花了十分鐘,在她颠三倒四的描述裡找到了她家家門鑰匙,把門反鎖後,半扶半抱地把她弄上了車。
簡淵把車開上了大路,順着導航前往最近的醫院。康杜若則仰靠在副駕駛座上,透過車頂天窗,看着一盞一盞的路燈和燈火通明的寫字樓向後褪去。半晌,她摸不着頭腦地嘀咕了一句:“怎麼不是司機開車?”
簡淵瞥了她一眼,判斷她已經神志不清,基本是在說胡話,就簡單道:“我回國換了駕照,買了輛車,不用配司機了。”
“真好啊……”康杜若發出一聲感歎,“你想租哪裡就租哪裡,想買車就買車,想去哪個崗位就去哪個崗位,我怎麼就沒這種好事……”
簡淵順嘴問:“怎麼,你想跟我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