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杜若正在擺書的手頓了下,沒有搭話,但她能感到簡淵的視線盯着自己,帶着熾熱的溫度。面對簡淵的意有所指,她心情複雜,雖說這完全是簡淵的一廂情願,她卻對沒有達成他的期望而感到一絲慚愧。
康杜若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借口要休息,生硬地轉移了話題。
“行,我給你倒杯水去。”簡淵沒有再繼續,他去廚房繞了一圈,回來把一瓶礦泉水放在了小茶幾上。
借着喝水的功夫平複了一下情緒,康杜若又開始打量其他的書。靠在她坐着的沙發邊的,是一箱沒有精确分類的雜書,都很用心的把書脊朝上放置。她一目十行地浏覽過去,好奇地看中其中一本,抽了出來。
“……性學三論,尋求男女性沖動的萌芽與成長……”
“嗨嗨嗨!”簡淵忽然轉身,“讓你來幫忙擺書的,你怎麼還看起來了。”
康杜若狡黠一笑,對簡淵揚了揚那本書:“簡大編輯,涉獵很廣泛嘛。”
“想什麼呢!”簡淵哭笑不得,“兩性話題是小說常客,這本書也是佛洛依德的開先河之作,你那是什麼表情?”
“我也沒說什麼啊。”康杜若十分無辜,“不就是誇了句你涉獵廣泛嘛,倒是你,想什麼呢?”
因為這個玩笑打岔,兩人間的氣氛又輕松起來。康杜若也像發現了新大陸,開始在簡淵的雜書裡探寶,陸續翻出了諸如《禅與摩托車維修藝術》《一本正經的備孕書》《女人不可以窮》《屎殼郎最喜歡的10種糞球》等各種奇葩書籍,樂得她前仰後合,而簡淵隻能無奈抱臂,接受她的無情大笑。
“還有這本,《如何征服美麗少男》,哈哈哈!我不行了,班長你要征服哪個美少男?”康杜若抹了抹笑出來的眼淚,又換了一個紙箱,拿出一本《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她翻開目錄,想看看是哪位人士不幸被綠,卻慢慢止住了笑聲——她發現這其實是一本紀實文學。
她又翻開了另幾本書,結果這個箱子裡的,全部是紀實文學。
“怎麼了,終于笑夠了?”簡淵見她認真翻起了書,好奇地走了過來,當看清她手裡的書後,卻一時沉默了下來。
“看來你對紀實文學也挺有研究啊。”康杜若擡起頭,正好對上簡淵俯視下來的目光。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作多情,但她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自己高中時代,最常借鑒這種風格來寫作文。
簡淵蹲下來,也随手翻開了幾本,像是在回憶着什麼,然後說道:“你還記得你的那篇《田淑芬與梁夢萦》嗎,我當時很喜歡那篇文章,後來工作了,發現它很接近紀實文學,就不禁産生了興趣。”
康杜若合上書,無聲地歎了口氣:“簡淵……”她組織了一下措辭,語氣真摯,“高中時,你是我第一個認識,也是最交心的朋友。現在,我也知道你一直打算幫助我,但是我……”
“你不用有什麼包袱,”沒等她說完,簡淵就截住了她。他一隻手搭在玻璃茶幾上,視線與坐着的康杜若齊平,微笑就像這個初春下午三點鐘的暖人日光,“你按你自己的節奏來就好了。我幫你,隻是因為我樂意這麼做,這既不是犧牲,也不是負擔。”
晚飯之前,康杜若回到了家,她簡單地處理了一下自己與母親的晚飯,然後重新坐回電腦前面。電腦端的微信框裡有幾條未讀語音,是她幫簡淵收拾書櫃時錯過的,正來自她寫電視評論的那位期刊編輯。
她逐條打開,聽到的是這樣的内容:她供稿的這本期刊,新開了一個微信公衆号,每周七篇文章,其中固定的一篇是經典電視劇解析專欄,為的是讓年輕的新一代觀衆知道,在過去有多少值得一看再看的精品作品。問她願不願意擔任專欄作者。
從投入産出比來說,微信文的難度比期刊更大;而它的更新頻率又是一周一篇,比期刊更加頻繁。何況,康杜若答應過宗建華,她寫自己的評論,不會影響接他單子的數量,這就勢必導緻工作強度的增加。
然而康杜若基本沒怎麼考慮,就在微信欄裡回了一條:謝謝老師,我可以,明天細聊。
她或許該休息夠了,如果簡淵依然相信她是一匹千裡馬,那麼縱使她還不能立刻一日千裡,但她終歸是要啟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