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杜若呆呆地接過糖果，眼睛漸漸瞪大，終于再次被吓了一跳：“樓上裝修的是你？！”

“嗯。”簡淵很滿意她這個反應，十分得意地點了點頭。

給康杜若打完了招呼，簡淵就去給其他鄰居挨個送糖果了，臨走前，他還約康杜若上他的新家坐坐。康杜若回到電腦桌面前，一邊慢慢接受這個突發事件，一邊無意識地盯着評論文章。最後，她發現自己一個字也看不進去，索性關上文檔。沒過多久，簡淵第二次敲響她家的門，康杜若欣然接受了他的邀請。

簡淵租的房子在5樓，位于康杜若樓上兩層。步入房門，康杜若發現這個房子被整個改裝了一遍：重新粉刷的牆和吊頂、淺灰色的木地闆、原木色的家具……很簡潔的裝修就把這個老舊的二居室收拾得舒适而整潔。

“你這可是不了解國情啊，班長，”她坐到沙發上，調侃道，“你幫房東把房子拾叨得這麼好，退租時，他可不會給你算折舊費。”

“終歸是我自己天天住嘛，當然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而且我也沒那麼冤大頭，我不要房東的折舊費，讓他高高興興地給我降了點房租。”

“就算回來了，幹嗎不住格緻那裡，要租這裡的房子？”康杜若知道，以簡淵的收入，就算租房住，也絕對租得起比他們這好得多的高檔小區。

簡淵對此卻隻是笑了笑，與回答徐青軒時一模一樣：“這裡離上班的地方近。”

非常冠冕堂皇的理由，康杜若卻不免有點懷疑，可是她又不知道該不該去證實這個猜想。她微微擡頭去看簡淵，發現對方也在笑着看她。她終歸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轉而聊起了他這次回國的原因。

“幹的好好的，怎麼忽然想回國發展了？”

“也不是忽然決定的，”簡淵給兩人各自倒了一杯熱可可，在康杜若對面坐下，“在之前的崗位上做了3年了，總不能老待在舒适區裡。正好中國這缺一個美方代表，又是個值得深耕的大市場，我就來了。”不過，由于合資公司必須由中國人擔任一把手，所以簡淵的職務隻能是副總經理兼董事，并不如他在美國的級别高。

對此，康杜若挺費解：“别人都是想盡辦法出國發展，你倒奇了，從大集團跑到一個合資公司來，職位還變低了。”

她玩笑般地輕嘲，可是心裡并沒有真正嘲諷簡淵。康杜若甚至覺得這個傻瓜行為是那麼令人歡喜。是的，在忽然重逢的驚訝後，她不得不承認，簡淵能回國，她非常高興。

簡淵倒對自己的規劃有樂觀的展望，他介紹了下蘭登中國之前的情況，又談到自己的設想：“别看它現在小，那是因為它才孵出來不久，這也代表着有更多的事情可以規劃，有更多的嘗試可以去做。如果我能把它做大，豈不是更大的成功。何況這一切也不是空想，是有足夠的可行性的……”簡淵覺得目前國内市場上的國外出版物，還遠遠不成規模，就算剔除掉意識形态和水土不服的問題，能向國内輸出的優秀版權依然很多。蘭登有那麼多國際一流的作者和作品，他也有這麼些年的從業經驗，所以他很有信心。

康杜若熟悉他這種志在必得的模樣，他一貫自信，而且他也一貫會用不懈的努力，把目标一步步往前推直到達成。這一點，無論是在高中初識還是在眼下，都是康杜若最佩服簡淵的一點。

“确實，”她略微自嘲一笑，在對比中感到些不是滋味，“我本該知道，你的判斷從來沒有什麼可質疑的。”

她一時無話，簡淵面對着她，卻并不為這個誇獎而高興。

……我的判斷也不全是這麼正确無比，他暗自道。我原以為我可以激勵你，可以鞭策你，可我太看輕套在你身上的枷鎖，太想當然地看待你所面臨的困難，結果不就失敗了嗎。

“那你最近在忙什麼，方便問嗎？”簡淵挑起個新話題，打破了有些低落的氣氛。

康杜若聳了聳肩。她雖然暗暗決心要改變，卻覺得這些改變都不值當說。然而，有些出乎她意料的是，簡淵對此并沒有再大發議論，反而又問她：“那我請你來我們公司做策劃編輯怎麼樣？”

康杜若微微一愣，旋即搖了搖頭：“班長，你才剛上任就任人唯親，這不太好吧。”

“我這明明叫舉賢不避親。”康杜若用看似玩笑的方式避重就輕，簡淵也就回以玩笑，沒有窮追猛打。他接受了上一次的教訓，也在幾個月的時間裡想明白了問題所在：他雖然跟康杜若有兩年親密無間的同窗關系，但畢竟他們之間的空窗期已經長達12年。當同學時，她或許會全盤認同自己的建議，但現在，環境和情況全變了，他還在用同樣的方式批評她，再加上他在工作中養成的一些領導式的說話方式，也難怪康杜若會對他如此抵觸。

“家人般的關系”……簡淵又想起了亞伯斯醫生的那些話。是了，他至少該先跟康杜若恢複到願意吐露心聲的關系，才談得上能設身處地地對她有所幫助吧。

所以，他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