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暑假,高速公路。
外面下着狂風暴雨,白車高速行駛着,車子内放着兒歌。
雨點子瘋狂拍打着車窗,像是要闖進來。
車内坐着三個人,一個開着車的男人,一個和小孩子聊天的母親,還有一個玩着魔方的小男孩。
“小雨啊,我記得你不是最喜歡這首歌了嗎,我還記得你三歲的時候一聽到這首歌就活蹦亂跳的。”女人坐在後面,和這個男孩說着話。
“媽媽,我下半年就要上小學了,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他将魔方放到一邊,鄭重其事地對女人說話。
女人笑了笑,摸了摸小男孩的頭說:“那我可不管,在我這你永遠都是小孩子。”
小男孩撇了撇嘴,沒有說話。
開着車的男人笑出了聲,目視前方跟他們講話:“小雨都上一年級了,你别還以為他是那種天天看動畫片的小屁孩了。”
“就是,我要學高數!我要當學霸!”小男孩語氣激昂,坐的筆直 ,下了一個目标。
“小學一年級也很小,我看别的家小朋友你這年紀還哭哭啼啼的,你怎麼像個小大人一樣?”女人說着話。
白車在公路上開的極快,因為沒什麼車,男人放松了心,将車上的歌換成了一首老歌:“小雨,你媽媽和你一樣大的時候你知道她在做什麼嗎?”
“什麼啊?”小男孩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了,呆到後座中間來,湊上前去聽男人講話。
“那個時候在孤兒院,她天天纏着我要和我玩過家家,說她當媽媽,我當爸爸。結果現在還真的成真了。”男人嘴角咧的越來越大,笑容越來越燦爛。
“你别瞎說!一會旅遊的時候東西全部你拿!”女人想捂住男人的嘴,想想高速上不安全,還是什麼都沒做。
她忍着氣,大聲的一哼。
雨越下越大,雨刮器的聲音也越刮越響,車内能清晰的聽見車輪瘋狂轉動的聲音。
雲層昏暗,明明是下午,正片天卻黑的吓人。
他們都聽見了雷聲響亮,會不會有閃電呢。
“今天這個雨是下不完了嗎?高速上雨這麼大還挺危險的。”男人一臉擔憂。
“是啊,不過這裡挺空的,可能會有閃電。”女人的心也跳動起來。
這一切像是什麼危險的預警一樣。
“這裡一輛車都沒有,我爸技術也厲害,怎麼會有危險……”小男孩話還沒說完,眼前突然出現白光。
那個白光閃的他眼睛快要瞎掉了,不僅如此,白光像是鑽進了腦子裡,和子彈一樣穿過腦袋,男孩的世界隻剩下了一個聲音。
像鳴笛聲,又像是海鷗的叫聲。
好像真的瞎掉了一樣,他怎麼也睜不開眼睛,腦子也特别疼。
他的兩隻手緊緊抓着頭發,眼睛感覺也要流出鮮紅色血來。
疼,好疼。
緊緊閉着眼的時候,他在白光裡面好像看到了什麼。
是紅色,是血,流過眼睛,流過手臂,全身上下變成了一隻被紅色洗淨的小狗。
他隻能看到三個顔色,紅色,黑色,白色。
“媽媽,我頭好痛……”他用着僅存的理智和人說話,可是根本沒有人理他。
他感覺自己好像也聽不見了,除了說話,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過了一會會,他從白光中脫離了出來,理智似乎也回來了,五感也回來了。
他努力地睜開眼睛,感覺全身好像被雨水浸透了,衣服緊貼着身體,濕潤的感覺也好難受。
但是他并不覺得冷,反而很溫暖。
他似乎被人抱着,在一個很溫暖的懷抱。
他睜開眼後,看到的不是開車的爸爸,和自己聊天的媽媽。
是一片烏黑色的血泊,報廢的車子,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爸爸,還有一雙纖細的手臂環着自己。
這是媽媽的手臂。
火紅的火光沖天,但這火光再亮卻怎麼也照不亮這永恒的黑夜。
太陽好像也不會再升起來了。
“小雨……”他從迷茫中脫離,聽見的是媽媽的聲音。
完了,都完了。
是媽媽。
他想站起來,他想拿出手機打120,他想扶着爸爸媽媽起來,他想……
可是他的腿動不了,在流着血,又感覺有點骨折,無論怎麼樣腿都不聽使喚。
雨水中男孩應該是哭了,可他不能哭,他要救爸爸媽媽。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為什麼會出車禍。
關鍵是他居然連車禍的過程也不知道,隻記得白光吞噬了他的一切,讓他失控。
“媽媽,我救你……”他嗓子沙啞,是有哭腔的。
原來真的哭了。
“小雨不怕,平時從來不會哭的,這次也不要哭啊。”後面這個女人的聲音特别虛弱,總是覺得下一秒就會戛然而止,飄散于這充滿血腥味的空氣。
這男孩其實沒覺得身體上有多痛,相比較剛才的頭疼,現在簡直就是兩個級别的。
可是心怎麼那麼痛,總感覺什麼東西在心髒裡面想逃離出來,而那跳動的聲音在小男孩耳中卻越發清晰了。
小男孩咬着牙,用手把女人的手臂拿開,用另一隻好的腿努力站起來。
他全身都濕透了,承受的重量是平時的兩倍。
明明還是個孩子,可現在卻隻能靠他了。
女人幾乎一點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血從背後不斷湧出,止不住,停不下。
男人倒在另一邊,血肉模糊,半邊臉已經是燒焦的樣子。
男孩将女人拉到路邊,男人太重了,他拖到一半就已經累的不行。
他把媽媽的手機拿出來,發現根本用不了。
好累,怎麼能這麼累。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說着話,為什麼現在就隻剩下他一個人。
“媽媽,爸爸……”他用着虛弱到極緻的聲音,哀悼着無人回應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