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天幕四合,黑壓壓的雲似要墜落。蓦地,一道閃電劃彼天際,從天邊撕開一道口子,雨放肆地從空中降落。
“大姐,你今天到底怎麼回事啊。”張臨拿着一把瓜子靠在牆上,看着奇怪的初念。
兩人站在初念家陽台上,一個嗑瓜子,一個曬衣服。
初念隻是淡淡的一笑,“我這不挺好的。”
張臨隻覺得今天晚上不是她瘋了,就是自己傻了。
“你是指大晚上,還是下雨天的時候出來晾衣服正常嗎?”
初念從放學到現在的狀态張臨看在眼裡,目光呆滞悶悶不樂。但是用他這個榆木腦袋一時半會兒倒猜不出什麼。
初念從洗衣機裡拿出衣服往衣架上一套,随便一回:“因為它很髒,什麼天氣也不耽誤洗它嘛。”
初念走路回家時深思熟慮了一下,做到這個地步估計隻能離開這了,從小到大在外面為了形象,一般都不會和大吵大鬧,這算是為數不多的一次。
“張臨,我不打算走文了,我想重新去學美術。”初念轉身抓了幾顆張臨手中的瓜子,張臨一愣。
“為什麼?還有半年不到時間,幹嘛突然想走藝考了。”
初念沒說話,轉身走進屋。
既然沒什麼大抱負,大理想。那就把從小學到大的東西繼續學下去,有始有終。
這可能才是初念想幹的。
初念走向一個被布包裹着,上面擺滿東西的鋼琴。把東西都拿開,把布掀起來。
彈起了Liebestraum(愛之夢)。
充滿了浪漫主義和夢幻感。
“自從我上了高中之後我就沒有彈琴了。明明我能什麼都不會,卻被我媽塞進各種特長班,日夜颠覆,學都學了,荒廢了就真沒人看見了。”琴鍵被一個個按動,發出輕鳴的聲音,聯在一起奇妙動聽的組合由此而生。
張臨知道初念是個很散漫的人說話也很沒由來,常常要用猜。
初念也喜歡和張臨這種不追究自己不組織語言也不深問的感覺。
張臨:“随便你吧,反正你幹什麼都一樣。”
兩人的複盤到這裡戛然而止。
以前的張臨被兩人蒙在鼓裡數十年,好像這個世界都自然的避開這件事情正常運行一般。
到現在張臨不隻是單純聽初念那麼一講了,可能沒含意的話都要被張臨揣測出什麼。
“看得出來你倆能在一起是有原因的。”張臨突然打趣。
神不知鬼不覺讓自己以為他們兩個隻是因為異地而分的手,太默契了,就像事先說好的。當初覺得兩人分開還有點小遺憾,本以為這次讓他們見個面,還能撮合一下這段不始而終的感情。
果然那年兩人說自己看見不一定為實,十幾年以後的再次正中了自己。
張臨一高考完,父母就告訴自己兩人早已離婚。也就在那個暑假,兩人迅速搬離了那個和張臨住了十八年的小家。
“爸媽隻是離婚了,這套房子就給你有個保障嘛。你要去外地上學了這房子也沒人住,你要租出去就租出去,放着就放着吧。”張臨爸看張臨在陽台上看着張臨媽把行李放上車的身影。
一個大箱子,一個小箱子也帶不走些什麼,但裝走的是張臨的十八歲以前和餘生的第十八歲。
沉默寂靜之後。
“你也要走嗎?”張臨沉啞開口問。
張臨爸尴尬摸摸鼻子,嘶,不管怎麼樣,終歸會接受不了的,時間一走一過他會接受這一切。
“我呢,已經在外省找了個工作,離你學校城市挺近的,你要放假沒事了就來我這住,你媽還在海曲這,你就想去哪就去哪。”
張臨:“什麼時候走?”
“還有五個小時。”
“你也收拾收拾吧,咱家離機場挺遠的。”
“你上學我跟你媽各給你一千,省着點花,要是不夠就給我打電話,照顧好自己,上大學了得找個對象,到時候領回家看看。”張臨爸轉身進屋收拾起東西。
五個小時之後自己還有家了嗎?
“五”
“無”
就在初念走的那年,和張嗣景分别和自己說了同一句話,跟他說什麼來着?
“眼前不一定為實”。
對哦。
真的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