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有這樣一個小公主!”俞俞驚歎,拉過秦窈窈向她鼓勵,“窈窈,你好好修煉,你也能的!”
收回目光,秦窈窈轉而看向明雪,“明姑娘,這位小公主留的仙緣……”
明雪微微一笑,“她确實留了一道仙緣,是不是在此地,我就不清楚了。”
她這一笑,不同于往日的溫柔和善,秦窈窈看着,卻是又幾分冷冷的譏諷不屑在其中的。她心下存了疑,想要問,卻不知該如何問。
正逡巡,忽聽廳内一陣嘈雜,人們高高低低地喊着“出來了出來了”,一瞬時,将秦窈窈的神思拽了回來。
幾人紛紛回轉身子看向中央木台,隻見一個粉衣白裙的女孩兒自屏風後轉出,施施然坐在了長桌後的椅子上。清麗俊俏的鵝蛋臉上眉眼彎彎,未開口,就叫人覺得心喜三分。
這女孩兒看着十六七歲,大方端莊。長袖揮灑間折扇一收,扇骨落在長桌上發出清脆一聲“當”,嗡嗡不甯的茶館登時一片寂靜。
“上回咱們說到……”
女孩的聲音清冽如水,緩緩流淌出來,如山泉一般滋潤心田。
秦窈窈聽得入神,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女孩兒看。
亮堂堂的燭火下,俞俞的小手不自覺地去夠明雪的衣袖,身子骨也總想往她身後躲。敬真注意到,虛虛半落着眼皮看她一眼。
“怕什麼?”他提醒,“你眉心紅痕可鮮亮着呢。”
敬真的話不帶溫氣兒,俞俞悄咪咪打了寒顫,心裡有了底,不再扭捏。
女孩兒的聲音響亮清脆,不刻意揚聲,也能叫茶館内各個角落的茶客都聽到。明雪贊賞地看過去,很佩服她這份落落大方的膽量。
“這彼澤,本是一處窮山惡水之地,偏生那片大澤水好,便生出了不少大妖。咱們昨天說的朱塵,正是自這片大澤中長出來的一個老妖怪。”
秦窈窈愕然一驚,她下意識看向明雪,卻不見她有絲毫驚疑之情。倒是俞俞歪着腦袋湊過去問了一句:“大人,她說的朱塵,是不是就是那天那個朱塵啊?”
綠衣女子點頭,沒有接下話去。
“其實說來,這朱塵天地間誕育的生命,本該是個神明。可她在彼澤當了一百來年的山主,頗覺無味,便舍棄了天界神明的身份,跑到地界去做了一隻妖。那當妖能有什麼樂趣呢?”
“诶,在朱塵看來,當妖,那是樂趣無窮。她當妖的第一年,就因為妖界界主不給她看殿内春色,砸了人家的寝殿。她當妖的第二年,炸了鬼城城主的府邸,原因是人家不肯把孩子給她玩。當妖的第三年,朱塵撿了一隻化形失敗的幼蛟,給他當了媽。”
座下一片嘩然,有幾人立刻追問:“這幼蛟就是上回說到的青蛟吧!上回不是說這青蛟喜歡朱塵嗎?怎麼又……”
女孩諱莫如深,折扇輕輕打在手心,搖着頭繼續說:“這正是孽緣呐!幼蛟雖被朱塵當成兒子養大,可他卻知道此人不是自己母親。日複一日的相處之中,這青蛟慢慢的,就愛上了朱塵。”
滿堂聽客紛紛歎息。
“青蛟知道朱塵生性愛自由,也知道自己一旦說破此事,二人便不再有後續可言。他一日又一日地瞞着,卻終究被人看破了自己的心思。”
“那是一個秋天,朱塵不知為何招惹了兩個神仙,她憑一己之力輕松擊退一個,再應對第二個便有些吃力。那第二個神仙見自己同伴被傷,一時激憤,拼了命也要同朱塵分個生死。那神仙爆發之力難以抵擋,朱塵根本躲不掉。危難之際,青蛟飛快地将自己送了上去,替朱塵接下了那緻命一擊!”
“自那之後,朱塵便不再同他相見。諸位說說,誰能接受,自己養大的兒子說對自己有男女之情呐!”
茶館内紛紛響起一片接一片的“就是”“就是”聲。
“這朱塵也倒黴,養兒子有風險,幹脆她不養兒子了。她躲到海上,挑了一隻長得俊俏的玄靈海龍,耐心培養,将先前的憤忿不平之意都投諸在這個美貌的郎君身上。本以為能和小嬌夫和和美美地過上個幾百年的舒坦日子,誰料這海龍存心不正,居然為了增長力量去禍害百姓,最終落得個形魂俱滅的潦草下場。”
“列位說說,這叫什麼事呐!”
雖則這位朱塵是個妖,但在少女頗具煽動性的說辭下,前來聽書的茶客紛紛扼腕歎息,都說這個朱塵真是倒黴。
俞俞瞪着一雙圓滾滾的大眼睛錯愕地聽完了,僵硬地看看明雪,又同秦窈窈對視一眼,眼裡幾多心虛。
她的情緒随着大家一起調動去心疼朱塵,可理智卻在警告她不要被此人亂了心緒!當時朱塵打明雪大人的時候,可不見有絲毫手下留情呢!
撐着長凳,敬真不動聲色地挪了挪屁股,湊近明雪,“師叔。”
等明雪的頭往自己這邊落了落,他道:
“她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