爬山的每一步都很艱難,隻能機械地跟着前方的步伐,頭痛欲裂。
終于見到香爐鼎了,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拿着幾柱香恭敬地拜拜,再将香插在爐子中。
偶有幾個和尚師傅步履匆匆路過殿前,他們穿着灰青色布衣,腳踩麻鞋,神色甯靜平和。
小小突然想到自己好像從來沒有見過問心穿僧衣。
即使當年他要剃度,被她嚴厲拒絕後,問心就再也沒有提過任何和他過去有關的事了。
他不曾說過自己曾經的事,更多時候都是她說的更多,問心隻是安靜的聽着。
她想象了一下,問心穿僧袍的樣子,心裡大概也隻是有個模糊的影子,并不清晰,她好像記不清問心的樣子了。
大概是身體還沒有大好的緣故,她最近總是有些恍恍惚惚。
她沒有參拜,便直接從後院的小路一路向後走,寺廟構造總是差不多的,前殿放牌位,後山才是屍骨安息之處。
小小七拐八繞,逐漸走到了後山人迹罕至處,很多墳頭顯露出來,有新有舊。
小小按照下葬時間推算,大約還要再往前走一段距離才是問心的墓碑。
墓碑間隔錯落在樹叢之間,小小花了好長一段時間,還是沒有找到問心的墓碑。
小小本來爬山身體就很不舒服了,加之爬了這麼累的山還沒找到問心的墓碑,她更是惱火。
恨不得撅了這裡所有的墓碑。
當然小小現在法力甚微,能一步一步走到這裡已經是她盡了全力了。
她癱坐在草地上,準備休息一會就離開這裡。
小小坐的地方不隐蔽,就在小道不遠處。
從後山一起走來一位老人,挑着扁擔上面拎着兩桶滿滿的水桶,看到有一位姑娘以一個很沒有形象的姿勢坐在草地上,上前去看看怎麼回事,“施主,需要幫忙嗎?”
小小擡頭一看,面前的老和尚穿着灰青僧袍,山羊胡盡數全白,貼着頭皮的一層發茬也是全白的,頗有些仙風道骨,應該是百歲老人了,精神矍铄。
小小看看自己也是花白的頭發,走兩步就喘,還不如眼前這個老頭呢。
“我……是佛子的仰慕者,想要來祭拜他的。”小小随口說了一個理由。
“唔,你要拜師傅啊。”老和尚提到佛子,眼中露出尊敬與深深的懷念,“師傅羽化之時并沒有留下任何遺物,也并沒有立冢。”
這個最起碼一百歲的老頭竟然是問心的弟子,小小内心還是稍微震撼,她很難想象将那個少年與眼前的老和尚聯系在一起。
老和尚甚是感慨,師傅剛登極樂那幾年來悼念的人是絡繹不絕,如今世道變幻,将近二百年過去了,還能記得佛子的人已經寥寥無幾了。
“施主若要看病把脈,不如去前殿………”老和尚話還沒說完,小小就搖着頭,洩氣地将鬥笠從頭上用力扯下,“不用了,我來就是為了他。”
老和尚這才看到姑娘滿頭令人心驚的白發,看着她的眼神不由得充滿了憐惜。
“若是施主不嫌棄,師傅的禅房還保留着原樣,我日日打掃也是為了留個念想。”
小小立即點頭,要去看。
問心的禅房不大,門前隻能種着一顆菩提樹,百年樹齡,樹冠繁茂。
小小推開房門,幾乎不敢眨眼,她是不是看錯了,房間的布局和當年他們的房間一樣。
他的被子簡單整齊地疊好擺放在床頭,書架上的書也是按照類别一一擺放好順序,房間裡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的模樣。
一切都保留着他還在的模樣。
她好像一回首就能看到問心紅着臉,氣喘籲籲地從門外跑進來,斜陽照在他生機勃勃的身上,滿身熱氣地和她說話。
而禅房的正中央挂着一副問心的畫像,閉眼打坐,虔誠無所求的模樣。
和記憶力中與她交頸而眠、日夜互相擁抱的問心似乎不是一個人。
她仔細看着畫像那個男子,有些恍惚,他是誰?
她移開眼神,不想再看那副畫像了。
往裡面走,書桌上擺放着幾個小巧可愛的木雕,雕的都是些可愛的小動物和一些小和尚,像年畫娃娃一樣活靈活現。
看來問心最後的幾十年過得還算不錯,有親近的徒弟,有忠實的信徒,他的理想廣播天下,還有堅持的愛好,小小就放心了。
小小雙手合十向老和尚拜别,她此行心願已了,向烏星寺捐了很大一筆香火錢。
小小回去後,在昆侖一待就是數十年,乖乖聽阿姐的話,竟然沒有像小時候那般三天打魚 兩天曬網,倒是日日勤勉,精進修為,倒是比之前的法力稍微好上一些。
或許是因為身體大好,法力充盈,她的頭發也逐漸恢複色澤,烏黑柔順,隻是發尾處還有一些輕微的灰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