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就跟沒看到似的。
後半截話被張揚悻悻然吞了。
遲澤周抿唇不語。
隔了半晌,側臉輪廓深邃立體的人,才從喉嚨裡低低說了聲:“她也知道,她是我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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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英巷是條老巷子。
這裡的房子多是排排棟,外加私人小院子。
但别誤會,這跟别墅不沾一點邊。
附近有很多九零年代留下來的老廠,其中軍工和航天占多數。
父親遲建民是一位固體火箭研究專家,平日裡在航天科技院裡,早九晚六的工作。
雲蝶之氣鼓鼓的推開藍色鐵門,回家打開房門,踩着吱呀的木地闆樓梯,朝着二樓跑去。
這條街老房子的設計都差不多,畢竟是當初單位分房子,統一聽組織上安排的。
這麼些年,好些老家夥,要麼帶着全家出國移民,要麼把房子賣了,随着時代搬遷,去了城市繁華的地方居住。
還留在群英巷的,要麼像遲家這種,家風清廉,樸實無華。
要麼就是本身喜歡這種簡單的生活,不喜歡市中心的熱鬧擁擠。
遲家的房子算保養的好的。
遲建民很浪漫,為了亡妻,在院子載滿了各種鮮花,一年四季都開放。
家裡擺設雖然簡單老舊,卻很幹淨馨香。
遲澤周晚一步回家,收了黑傘放在門口,看着屋裡滿地的腳印,也上了二樓。
他以為雲蝶之先回來,至少該好好收拾自己,把濕衣服什麼的都給換了。
但是一到了二樓,就看到雲蝶之抱着雙手,站在他卧室門口,一副守株待兔的樣子。
“遲!澤!周!”
她對着上來的人怒吼。
遲澤周單手插兜,眼簾慵懶半垂,平靜地走過來,撇開她到一邊,開始拿鑰匙開卧室門。
雲蝶之仰頭質問:“為什麼不給我打傘?”
遲澤周垂眸淡淡,聲線清澈:“我沒攔着你。”
意思是,你想打,可以自己擠。
雲蝶之氣笑了:“我擠了,可你突然把傘換到一邊,這不就是不給嗎?我也有自尊心。你讓我在衆目睽睽之下,變成笑話,你好意思嗎你?”
遲澤周頓了下,然後偏頭,清冷的漆黑目光,落在隻到他胸口的那張氣鼓鼓小臉上:“好、意、思。”
他鴉羽般的睫毛垂下,沉默地推開門。
遲澤周的房間一打開,就是股淡淡的清香,混合陽光、晨曦、樹葉、洗衣液的幹淨味道。
他房間朝南,床單被子是冷寂禁欲的灰色,一絲不苟的在床上鋪展。
牆上挂滿了獎狀和金牌。
書櫃的左邊是各種火箭飛機模型,右邊則是書籍漫畫。
遲澤周拿下黑色書包。
雲蝶之下意識地跟着想進去。
但是遲澤周轉身,一根漂亮的食指指尖,戳到雲蝶之瘦弱的肩膀處,抵着她直直出去。
雲蝶之委屈加倍。
她拂開眼前的一縷濕發,焉哒哒的眼尾下垂:“遲澤周,你要不要那麼記仇?”
遲澤周掀開眼皮,淡定道:“要。”
她嘴裡說的記仇,還得從暑假最後一個星期一說起。
那天早上,遲澤周罕見的晚起。
9點過了,他還沒起床。
遲建民在樓下做飯,讓雲蝶之上去喊哥哥起來吃早飯。
雲蝶之原本在沙發上,看着電視上的台配版櫻桃小丸子,吃老冰棍。
聽了爸爸的話,拿着手裡的冰棍一起,就咚咚的往上跑。
她像一隻歡快的蝴蝶,往樓上翩跹的飛去。
遲建民在背後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兒,也是一臉寵溺。
“遲澤周。”
“嘿!遲澤周,醒醒,爸爸叫你吃飯啦。”
她蹑手蹑腳的進去,原本想要溫柔的喊遲澤周起來。
結果在他耳邊啞聲喊了好幾句,都沒有反應。
她想,遲澤周昨晚幹什麼去了,怎麼今天睡得這麼死。
她站在床邊,湊過去,遲澤周的睡顔,開始繼續舔起冰棍來。
遲澤周是好看的,上揚的眼尾帶着鋒利,鼻骨很高,唇色紅潤,偏偏上唇薄,下唇飽滿,勾勒出很好親的感覺。
尤其是,這麼睡着的時候看他,皮膚冷白,緊抿的嘴角帶着不易侵犯的正直感。
看着看着,雲蝶之出了神。
冰棍化得很快。
一滴兩滴,她舔不及,被她舔化了的老冰棍,就這麼順手滴在了遲澤周的唇上。
雲蝶之大叫不好,側身,伸了一隻手,從他床頭櫃上的抽紙裡緊急扯了張紙出來,正準備給他擦。
誰知道,慌裡慌張的,顧了這又顧不了那兒,懸在上空的冰棍,繼續化水,往他嘴巴滴去。
下一秒,遲澤周醒了。
下意識的舔了舔唇上,冰冰涼涼的東西。
有點甜,有點潤。
少年睜開眼睛,就看着雲蝶之那張乖淨甜美的臉,在自己眼前,近在咫尺。
他擰眉,幾乎是彈射般起來,把被子拉高,再往旁邊挪去,和自己妹妹拉開距離。
“你在幹什麼?”少年性感低沉的嗓音斥責問道。
因為才睡醒,眉宇間帶着惺忪的性感。
雲蝶之幾分尴尬,收回手:“我......我”她想說我吃過的冰棍水滴你嘴上了,我給你擦擦吧。
可是遲澤周剛已經抿掉了,她再說出來,豈不是自掘墳墓、罪加一等。
雲蝶之吞了下口水,隻好局促撒謊道:“我在喊你起床呀。”
遲澤周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口:“不敲門你進來幹什麼。出去!”
也不知道是吵到他睡覺了,還是他熬夜了火氣大。
雲蝶之被兇了。也蹭地一下站起來:“遲澤周,你兇我幹什麼,爸爸讓我叫你吃早飯,你還兇我。你——”
她三下五除二,生氣似地把冰棍一口含掉,拿紙擦幹淨自己的手,接着把這兩樣東西,直直往他的垃圾桶丢去。
一丢,雲蝶之像是發生了盲點。
他的垃圾桶,平日裡,是規規矩矩放書桌那兒的。
這會兒突然放到了床邊不說,而且裡面還扔了好些衛生紙。
“噢——”她像是抓到了遲澤周這個三好學生、孝順兒子的缺點,指着人開始罵道。
“爸爸平日裡上廁所都教我們一格紙一格紙的用,你倒好!竟然扔了一堆。”
雲蝶之跺跺腳:“你浪費!我去給爸爸告你狀去。”
她哼完就往外跑。
不再給床上的人眼神一分。
留遲澤周緊繃冷峻的神顔,擰着鋒銳的眉,看着那堆扔掉的衛生紙,突然罕見無聲地罵了一句,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