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舌猛地幹燥,他邊說邊舔:“是在一個實驗室或者醫院診療室裡,我被怪物們綁起來,祂們提取我的身體組織和注射藥劑……”
沐橋想起那個滋味,喉嚨忍不住抽了抽,聲音有細微的顫抖,但他很堅強,努力讓自己口齒清晰:“但我在的時候,隻有操作的區域,四周全是黑暗,你過來之後,黑暗像是鏡子碎片,就能看到是實驗室!”
“你知道那是哪裡嗎?”沐橋的眼睛裡是無比清澈的求知欲,“是不是這個怪物故意制造的東西,比如某種幻境?”
隔壁沒有一點聲音。
沐橋伸出手,左右摸了摸,觸碰不到任何東西,他像是在自言自語:“厄琉森,如果是幻境,我不知道自己隔多久會被再拉過去一次。”
此時還是黑漆漆的夜,他不知道這裡會不會有白天,也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間。
沐橋按着牆壁:“如果我再被拉過去,感覺還會發生那些事,你知道這個怪物為什麼會制造這樣的幻境嗎?怎麼破解……”
他沒說厄琉森自己紮自己的事,隻問:“我被束縛住,那種治療台應該是怪物世界都有的,你知道解開的開關在哪嗎?”
“……”
沒有人,或者怪物回答他。
月光在地上好似要烤出一片霜,沐橋一直看着圓洞,那些斷裂的缺口還有新鮮的磚瓦粉塵。
“厄琉森,”他看着裂口,有些迷茫,“厄琉森,我進去了兩次,但是回來的時候身上連傷口都沒有,現在這裡的牆斷裂了就是裂了。”
“你有辦法的,對不對?”沐橋壓低聲音,這聽起來像是示弱,也像是求助。
為了搞清楚這一切,他不在意露出自己的弱小,低聲:“你知道他們注射的藥劑是什麼嗎?打的時候可疼了,藥液在體内的感覺也特别難受……”
牆後終于響起觸須摩擦地面的聲音,厄琉森的眼睛出現在洞口,看着沐橋。
人類的背後被月光照耀,冷冷一片,但不及厄琉森的眼神冷。
沐橋突然就笑了。
他咧咧嘴,從見第一面開始,這個人類從沒有這樣笑過。
現在的沐橋讓厄琉森覺得有些陌生,但和在森林裡見到的人類們很像。
他們帶着嚴肅,卻帶着對森林各處的探求。
經曆了一系列刺激,沐橋眼神被痛苦折磨得發淡,可是還是松了口氣般笑了起來——這又和那些枯燥的人類不太一樣了。
他的笑顯得深夜也不是那麼難熬。
厄琉森把觸須伸出洞口,在要觸碰到沐橋前停住了。
這很反常,沐橋沒有躲開,怪物卻往後退。
“我碰到你,你就會過去。”厄琉森說。
沐橋的眼神愣了愣,明白了“過去”是過哪去。
他往前走了好幾步,到洞口,厄琉森的觸須完全縮回去,變成人類的模樣,灰白膚色下,神色更加陰郁,按着牆壁擰起眉。
沐橋扣住牆洞,嘴角的笑意除了放松還有得到線索的欣喜:“那就還不算糟。”
還不算糟……
看到沐橋暈過去,看到他眼睛裡的湖泊水幹涸,祂覺得糟糕透了。
更别提那生長出來的藍色觸須。
但沐橋此時神采奕奕,晶藍眼珠晃動,說着“不算糟”時,更是要有湖水流淌進手心。
怪物不知道他是不是一直這樣,一直覺得“不算糟”。
被帶進巢穴,還活着不算糟;
被拍賣,沒被肮髒的其他怪物擄走不算糟;
留在他這個怪物的身邊,卻沒有被吃掉也不算糟?
祂看着沐橋的眼睛,他看起來不像說謊,不像之前待在自己身邊虛弱且滿腹心思的模樣。
而且……
而且沐橋現在還說:“我們會出去的。”
出去……
厄琉森冰冷的眸子動了動,很久以來,“出去”這個詞彙祂經常說,但很少被回應,現在被一個人類提出了。
他想伸出觸須,卻僵住。
沐橋知道些關竅,就想要知道得更多,問:“你是怎麼到的那個實驗室啊?”
厄琉森把僵硬的觸須收回去,回答:“聽見你叫我。”
沐橋回憶自己什麼時候叫過厄琉森,恍然:“我當時在實驗室的台子上,打過藥之後太痛苦了,确實叫了你。”
他的思路越來越清晰,說話的時候也越來越興奮,沒注意到怪物微笑的變化。
厄琉森仿佛從此事認識沐橋,看他思考的時候靈動的眉眼,有一瞬間的失神。
“觸碰讓我過去,那我叫你,把你帶過去也合理!”他仰起頭看怪物,像想出一道實驗演算。
現在的厄琉森所以沐橋來講,也有些陌生。
因為往常怪物不會聽他分析,祂有種十分自我的獨斷,強大的能力之下,以前都可以用暴力解決許多問題。
也許是現狀不同了,沐橋一邊說着,一邊看他蹙眉,雖然沒有贊同點頭,但眼神微微往上看,是在分析思考,祂沒有表達反對意見。
厄琉森其實是有除了攻擊以外的狀态的,隻是因為分化,難以控制自己,但到了這裡,他的理性變得更多。
厄琉森身上有很多東西值得研究。
怪物的觸須在牆邊攪動,祂表情很淡,語氣很輕地說:“可能是吧。”
沐橋有些笃定,笑意更濃:“厄琉森,其實我們可以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