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死,你們死。
這句話讓那幾個下人興奮了起來,拳腳更重了些。
一個男人啐了一口:“老子看你也長不了了,沒有男的願意娶你,這一生到這就結束了,你安心去吧!”
“你跟這人說這麼多做什麼?反正她也沒什麼用了。
“有道理……”
後來他們說了些什麼,她已經聽不清了,身上的傷痛得麻木,身體漸沉,她知道她就快死了。大抵是回光反照吧,她竟看見有人朝她伸出了手,溫柔的,像是在呵護珍寶似的抱住她……
再往後,王心婳就在一個陌生的地方醒來,是一個簡陋的茅屋。她睡在稻草堆上,離這半尺處,有一堆篝火,正吐着火舌。
遠遠的從門口走來一抹湖綠色身影。這回光反照未免也太好了點,她想着。
“你醒了?”王心婳眼前是一個傾國傾城的漂亮女子,約莫十六七歲的樣子。
“我死了嗎?”王心婳道“不然怎麼看見神仙了……
那女子一笑:“并未,你還活着,他們一群大人欺負一個孩子,我看不慣,就把他們收拾了一頓!你好些了嗎?身上的傷還痛不痛?”
“我沒事了,多謝姑娘。”王心婳正欲行禮,卻被女子阻止道:“不必了。我現在是真的不理解現在這世道,連小孩都欺負。”
小孩?好吧,王心女畫的身形的确像個孩童,可其實她已二十有六了。
她得了病,這輩子都隻有這麼高了。
“我叫王嬌兒,你可以叫我王姐姐,你呢?你叫什麼?”
“王心婳。
王嬌兒打哈道:“那我運氣可真好,一救便是我們王家的!”
“多謝姑娘救命之恩,小女子無以為報。”王心婳從袖内摸出一個手镯“這是我娘給我的,雖不值什麼錢,但……還望姑娘笑納。”
這隻手镯王心婳摸索了許久,看得出來是很寶貴的東西,藏得很深。王嬌兒便婉拒道:“這隻镯子想來對你十分重要,我從小便沒了娘,跟着爹習武。爹走後,我便回處行俠仗義,怎麼能要他人的東西呢?”
“ 我前幾天……也沒了爹娘,周小姐一把火燒了下人房,我爹娘拼了命将我送出來,自己卻沒能獲救……”
“這樣啊……”王嬌兒摸了摸她的頭“那不如我倆拜為姐妹吧,待你傷好後,我便教你些防身武術,你我二人一同行俠仗義,闖蕩江湖可好?”
王心婳搖了搖頭:“我的賣身契尚在周府,走不掉,逃不了。多謝姑娘好意。”
“那你知道賣身契放在哪嗎?”
“東閣書房。
王嬌兒起身拍了把手上的灰,唇角上揚道:“既然這周小姐這麼喜歡燒東西,那我燒她個書房沒問題吧?”
王心婳一怔。
後來,王嬌兒真的燒了周府書房,那書房裡有一幅字畫,府上老爺喜歡得很,這一被燒便在府上見人就破口大罵。
然而,所有下人的賣身契都在書房,現下一把火燒沒了,他們不再忍聲吞氣,全都出了府。這對周家這個八品武将的老爺來說,是不小的打擊。
王心婳這傷養了半年多才好,王嬌兒又教了她一年的武功。近些日子,鎮裡來了個新官員,姓李,是個六品武将。自從那李大人來了之後啊,鎮民的生活可謂是越來越差了。
反觀這李大人,霍霍無度卻不愁吃穿。李大人有個兒子叫李劭,同樣也不是個省油的燈,長得漂亮的女孩都被他納為小妾。
李劭年過三十,為人暴戾,風流好色,油膩不堪,納妾無數,死在他手下的女人數不勝數。鎮民死了女兒,更是悲痛欲絕。
王嬌兒聽聞此般,便下定決心要把李劭好好收拾一頓,結果回來時卻……
那是一個雨夜。雷鳴轟響,烏雲滿天,滂沱大雨傾盆而下。春雨向來暗示着萬物複蘇,可今日王心婳的心情卻莫名不安,大概是屋裡潮濕的氣息撓得人心亂罷。
王心婳在微濕的稻草堆上翻來覆去,最終起了身,撐着破傘去找人。
分明是春天,雨卻比秋天還下得狠。
王嬌兒這小茅屋住得偏僻,幾乎沒什麼鄰居。雨下在大泥巴路上,隻有王心婳一個人在其上行走,顯得有些孤寂。
她倏然在雨聲中聽到了哭聲,鬼使神差地,竟捕捉着那聲音,循聲而去。
隻見那雨中森林裡一人蹲着撐傘,一人跪地失聲痛哭。
王心婳一眼便認出來了撐傘那人是佛理寺尼姑,林念,前不久換了俗,現已不是寺裡的人了。而跪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王嬌兒。
轟然一聲巨雷響,吓得傘從王心婳手裡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