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不一樣,”錢寶寶唉聲歎氣,“我堂堂七尺男兒,怎麼能叫得跟殺豬似的,太沒出息了。”
怎麼突然就開竅了,腦子進水泡發了?
錢寶寶突然堆上滿臉笑容,起身傻憨憨地道:“太麻煩了,”手伸出去又放下,不知該不該接那件衣服。
“快去換上吧,不知燙得厲不厲害,”楚嘉笙把燙傷膏給他,應當不會起泡,但她還是多叮囑一聲:“剪刀和針裡面都有。”
錢寶寶應着鑽進去了。楚嘉笙就把孩子接過來抱着。
“你這兄弟倒像個孩子。”她說。
“他就一小孩。”
雨後新晴,樹木郁郁,寒蟬凄切,涼風一起霎時冷了好幾個度。
陸知意在冷風裡掃院子,手凍紅了,身上倒泛着暖意。
孟居安從來不走正門,正門是落着鎖的。他一陣風似的刮進來,把陸知意劫到屋裡,笤帚啪嗒落了地,落葉生了腳四處奔走。
他把人放到床上,自己倒規規矩矩拉了凳子坐下,知道風塵仆仆上不了床。
“有消息聽不聽?”
陸知意點頭,想擰手巾擦手又無法行動,隻得暫時忍了。
“破碎的人像畫能拼成聖墟圖。聖墟裡面有極重要的東西,想要的大有人在,找那張圖的人很多,咱們不必動手。這東西的關鍵是你,懂麼?”
“不是我,是無道經,”陸知意輕聲道:“可能是世家門派手裡的無道經。”
他記憶逐漸回籠,循序漸進記起來的是零零碎碎的無道經,說明在入天門關之前,他已看過拼湊起來的秘籍。孟居安正幫他一點點梳理清楚。
“隻是本武功秘籍而已,”孟居安顯然不這麼認為,“再玄妙高深也不過錦上添花,豈有買椟還珠之理。”
因此他們的目标自始至終都是陸知意。
這顆棋子在棋盤上至關重要不可撼動,再想将其撤出為時已晚。
孟圖南不會不知道,但最終還是決定,将年幼無知的小兒扯入波谲雲詭的紛争當中。
大錯特錯。
孟居安不糾結,陸知意有知道一切的權利,害了人又若無其事痛悔一番,世上沒這麼個道理。
“野族有動靜,臘月十八天門關外三場比武定輸赢,敗兩場則戰事起,”孟居安倒了兩杯水,給陸知意遞過一杯,陸知意沒接,凝視着他,“我想洗手。”
“什麼?”孟居安實在不能把他們倆的對話聯系起來,“我說認真的洗什麼手,這是牽一發動全身的事,我長話短說。”
“你說,”陸知意見他說得鄭重,也就不再糾纏洗手小事,但到底沒接那杯水,“說完放我去洗便是。”
“你瞎幹淨的爛毛病還能不能好了。”孟居安扶額失笑,放了杯子正色道:“中原武林要拿栖居中土的靈蛇族人開刀,無論男女老幼皆不留活口,你想想看,如果情況持續惡化後果将不堪設想。”
野族……靈蛇族,陸知意不等他點明已然十分通透,“為了活命,他們會千方百計逃出關去,野族不會收容這些不知底細的人。”
沒有活路,這注定是一場無須合謀心照不宣的屠殺。
“福叔他們……”
那雙杏子眼明明淨淨望過來,孟居安無法強行掩飾,“元宵節之前就已經被野族高手殺了幹淨,我去晚一步。”
低垂下去的視線又落回來,“不晚,你沒到,很好。”那一瞬間懸起的心落到實處,不明所以,微妙的心情難以細想,即便去想也是毫無結果。
“這裡被護得密不透風,”陸知意屈指點開窗子,風就肆無忌憚闖了進來,“我不能再逃避,躲在暗無天日的地方毫無用處。”他看着窗子來來回回擺動,目光沉靜從容,一字一字,擲地有聲,“我在,甘于平淡的族人就不會慘遭毒手。”
“你有可用之人麼?”孟居安笑了,把虎令放到他手中,“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中原武人既沒動手也還尚有轉機,我們靜觀其變以防萬一。”
——有所不為有所必為,一幫身強力壯武功高強的人不在天門關效此忠心,卻去恃強淩弱殺害無辜之人,閑的蛋疼就去好好投個胎,披上人皮大搖大擺就是個人了?
不必要多造殺孽,陸知意點了點頭。
令牌攜帶體溫的暖意熨帖得頭腦發昏,鬼使神差的,陸知意沒說,樓裡皆是聽他号令。
沈侯府鞭長莫及,陸景行無法觸及這些細枝末節,很多事都是這樣,在其位而不知其事,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最重要的一條,小樓隻對他唯命是從。
一日之後,暗殺令傳遍各地分樓,獵人獵物,螳螂黃雀,全都蓄勢待發,結果尚不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