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有點像電視裡的太後和太監。”
“……”
姜憫:“林緒青,你欠揍是吧?”
林緒青笑了:“是啊。”
姜憫也笑了:“行行行,那老佛爺您慢慢走。我絕不插手。”
林緒青先出去,姜憫關燈關門。
兩個人之間不遠不近的,隔着一段距離。林緒青走得慢,但姜憫走得比她還慢,錯開兩步的距離。
林緒青往後看了她幾次,終于忍不住說:“你走我前面吧。”
姜憫:“不用。”
林緒青很不自在。
總是目光追逐别人背影的人,此刻看不到了。她很不習慣。
聽她這麼說,林緒青隻好走得再慢一點。
但姜憫一點也不着急,就是不肯走在她前面,就那麼不快不慢地,落後她兩三步。
林緒青回頭看了她好多次,秀緻的眉微擰,像是有點生氣了。
姜憫才笑:“好啦。我走路一向快。走前面就顧不上你了。”
萬一她走在前面,林緒青要摔倒她都看不見啊。
“我隻是被咬傷了,也不是骨折。”
“行行行,以後都讓你走我後面,”姜憫伸手給她攔好出租車,等她坐上車,幫她關好車門。
林緒青對她揮揮手:“拜拜。”
姜憫站在原地,看着出租車駛入道路。
想起林緒青剛才有點生氣的樣子,她笑着搖了搖頭。
明知道林攝影師會生氣,她卻不早點說。
也許她是有點喜歡逗林緒青的。
-
周一。陽光溫暖晴好。
工作日的下午,公園裡人倒是不多。這次的拍攝地點定在這裡,也是張鶴橋提的要求。
公園的涼亭裡有木桌木凳,幸好是晴天,倒也不冷。
姜憫帶着團隊的人提前到達,準備好設備。
下午三點,張鶴橋準時出現,牽着他的那隻狗。
因為上次的事,其他人還有些心有餘悸,不敢上前。
林緒青卻絲毫不在意,往前一步:“小乖的腿傷好了嗎?”
“好了。你恢複得怎麼樣?”
“沒事,傷口基本愈合了。再去打兩針就行了。”
設備已經準備好,姜憫問:“可以開始了嗎?”
張鶴橋點頭,又擡了下眼皮:“姜小姐,我隻跟你、林小姐聊。其他人免了。”
甯柔拿着準備好的訪談問題,站在一旁,頗為尴尬。
“沒關系,你先回去吧,”姜憫把甯柔拉到一旁,放緩聲音安慰着,“我們這邊會做好記錄的。”
她這人一向沒什麼耐心,僅剩的一點耐心大概都給了甯柔。
甯柔默不作聲地點了下頭。
林緒青幫她整理好設備,甯柔走之前又叮囑一句:“小林,你注意點突發情況,别讓阿憫姐姐受傷。”
林緒青沒應。
姜憫也聽到了,皺了下眉。
等雜志社的人走了,張鶴橋終于點頭,答應開始:“我自己說吧。等我說完,你們如果有什麼想問的,随便問。”
“我今年四十六歲。永州人,跟宋姐是老鄉,所以跟她那麼熟。二十年前我到明川來創業。”
“至于結果,你們看到了。我是一個失敗者。”
“那一年,我老婆生病,在老家。她給我打電話,我正在外面進貨,沒接到電話。沒有見到她最後一面。年底做生意的錢被合夥的老鄉卷走。後來,我不願意回家,跟父母關系也變差。再後來,他們去世。”
“我喜歡橋底,因為不像馬路邊那麼吵鬧,也不像公園人來人往。很安全,很獨立。橋墩是完全屬于我自己的空間。”
“至于回家……我沒有家。”
“人也許在哪都是流浪。在天地之間流浪。”
聽他講述自己的故事,姜憫很少提問,也不評價,隻在了解關鍵信息時補充幾句,問他記錄當時創業的細節,問他在江邊撿垃圾撿來的夾克,問他是什麼時候養的狗狗。
等拍攝完已經是下午四點。
陽光仍然溫暖。
其他同事收完設備,先下去。
姜憫跟張鶴橋聊天,約定下一次拍攝的地點和時間。
臨走前,張鶴橋掏出來一個皺巴巴的牛皮紙信封,遞給林緒青。
林緒青沒反應過來:“這是?”
穿着破爛大衣的人似乎很不好意思開口:“那個,醫藥費。”
信封厚厚的,裡面零零碎碎的,五塊十塊的紙币,還有些硬币。
也不知道攢了多久。
“你看看夠嗎?不夠的話,我……”
林緒青沒接話,轉身從包裡找出紅色的狗狗衣服:“差點忘了,給小乖穿上吧。要過年了,狗狗也要有新衣服。橋洞下那麼冷,也免得傷處在地上蹭到灰化膿。”
張鶴橋怔愣着接了過來,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沉默着,将衣服給受傷的大狗穿上。
林緒青微微彎下腰,摸了摸大狗的腦袋,将信封插回紅衣服自帶的小口袋:“小乖,提前給壓歲錢啦。”
她神色恬靜,目光真誠。陽光照亮她的側臉,溫柔而平和。
對方頓住,不敢擡頭。
肩膀卻不受控制地,輕輕抽動起來。
陽光灑落下來。
姜憫注視着她在陽光下的樣子,心也暖洋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