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林,在這發什麼呆呢?”
“哦…沒什麼。”
“給,”江雪姿遞了杯熱飲給她,“外面這麼冷,進去吧。”
“謝謝雪姿姐。”
林緒青轉身跟她進去。
往前走,江雪姿看到正在閑聊的姜憫和甯柔,挑了下眉,又偏過頭看林緒青。
林緒青眼睫微垂,似沒察覺到她的目光。
江雪姿輕輕歎了一口氣:“對了,你今年過年什麼打算,要回老家嗎?年底一直下雪,飛機估計容易晚點。”
“還沒想好,到時候再看吧。”林緒青随口應了一句。
大排檔越到晚上越旺,七八點還沒什麼人,時間接近九點,才慢慢熱鬧起來。
十點,陸續有流浪漢拿廢舊紙箱和飲料瓶來換啤酒。在宋老闆的牽線搭橋之下,先前答應配合拍攝的人也坐了下來。
江雪姿點好了啤酒和燒烤,她笑容溫和,對懷有戒備看着她的人說:“請坐下吧,耽誤您一點時間。我們随便聊一聊就好。”
她态度非常禮貌,對方深深看她一眼,才拉開紅色塑膠凳坐下,目光在燒烤和啤酒上遊移幾下,又擡起頭:“你……你們要問什麼?”
“先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吧,這麼冷的天。”
江雪姿倒是不着急,站起來倒水,始終溫溫和和地笑着。
林緒青也坐在一旁,隻專心調适設備,選取角度和光線。
另外一邊,遊卉跟雲舒搭檔。遊卉外向健談,很快也聊了起來。
最後一組是後期組組長徐椿和簡明搭檔。
徐椿負責提問,但簡明捧着手,下巴仰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樣。
姜憫沒有參與具體的工作,不由皺了下眉。
但她沒有過去幹預。在拍攝過程中,她是不幹預具體細節的,場上的細節由文蘅把握。另外,她也有自己的安排。
她環顧左右,才發現她等的人已經到了。
這人叫張鶴橋,年紀不算大,留中長發,據說在這群人中說話能算上數,跟宋老闆也很熟悉。
姜憫端了兩杯熱茶過去,坐下:“你好,張先生,我叫姜憫。我們可以聊聊嗎?”
張鶴橋淡淡看她一眼,點頭。
“晚飯吃過了嗎?”
“吃了啊,不然還要來這要飯。”
姜憫隻當沒聽出他話裡的嘲諷:“過年有什麼打算?”
張鶴橋有些意外:“過年……還在橋洞下呗。還能去哪。”
“不回家嗎?”
“沒家。”
“家人呢,父母身體還好嗎?”
“你……”
明明才見面,她卻一副熟人般唠家常的樣子,但她是平鋪直叙的語氣,平和中隐約帶有善意的關切,并不讓人感到冒犯。
姜憫神色溫和自然,甯柔在一旁,想記錄但似乎又不知道該記錄什麼,頗有些不自在。
“聽說你有一把吉他,喜歡彈什麼歌?”
“民謠。”
“我有這個榮幸可以聽嗎?”
“你沒這個榮幸。”
說到這裡,張鶴橋笑了:“算了。你還是去找别人聊吧。”
姜憫看着他:“為什麼?”
“我說,這位女士,”張鶴橋面露嘲諷,半耷拉着眼皮,“你們這種光鮮亮麗的白領,能理解我們這種人想什麼嗎?”
姜憫愣了一下,下意識說:“抱歉。”
今晚來之前,她考慮過這個問題,盡量穿着平華樸實了,隻是黑色短款羽絨服和牛仔褲,更沒化妝。
對方總算擡起頭看她一眼,又笑了:“我又不是說你。是說你旁邊這位女士。”
姜憫:“我知道。”
“那你說什麼抱歉?”
“我替她道歉。”
這段對話發生得太快。
甯柔才低頭看自己,略有些尴尬。
她今天穿白色羊絨大衣,長靴,為了上鏡而特意畫好了全妝,此刻長靴上沾了些地上的油污。她不自覺皺了下眉。
張鶴橋似笑非笑:“你這人也是好笑,還替她道歉,她是你什麼人啊?”
姜憫依舊很平和:“她是我家人。”
張鶴橋沒說話,站起來,吊兒郎當往外走,背對着她們揮了下手,江湖不見的意思。
他的離去像是個信号,原本還願意聊的人也陸續起身離開。這次的訪談也好,拍攝也罷,都到此為止。
且,輕易不會再有下一次。
其他兩個小組都有些猝不及防,有年輕人以為可以手工了,不由面露喜色。江雪姿和遊卉卻對視一眼,搖了搖頭。
甯柔仍陷在剛才對方給的難堪中,眼眶隐約發紅。
姜憫放緩聲音:“小柔,你先回去。這邊我們下次再拍攝。”
甯柔點點頭。
她叫上雜志社一同來的人,低着頭往外走,到門口又回頭,看向姜憫。
姜憫對她安撫般笑了笑,點了下頭。
甯柔才露出一點笑意,轉身離開。
看着她離開,姜憫笑意漸淡。
江雪姿收起記錄本,起身過去:“阿憫……”
姜憫深吸一口氣,頓了兩秒才說:“點的燒烤讓米唯結清賬。雪姿,快十一點了,大家回去乘車的事你安排下。”
“你放心。”
等江雪姿離開,姜憫站在原地,等大家收拾設備和私人物品。
黑色羽絨服明明是臃腫的,卻顯得她人更清瘦,氣質也比往常更冷幾分,素淨的一張臉,唇色略有些蒼白。
林緒青收完設備,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