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憫隐約有猜測:“不會又是上次那家吧?”
林緒青不解:“哪家?”
遊卉笑嘻嘻:“是啊。就在旁邊啊,穿兩個小巷子就到了。好久沒微醺了!”
姜憫:“……”
就這人可以喝□□瓶的酒量,她可沒那本事讓她微醺。
遊卉一把拉過兩人:“走吧走吧!”
姜憫無奈:“好了林工,走吧。”
林緒青隻好點頭:“那行。”
外面天已經黑透了。
遊卉帶她們直奔一家小酒館。暖氣開得很足,設計很有格調。
老闆約莫四十七八歲,穿祖母綠色的長裙,皮膚很白,黑色長發随意披散着,笑起來眼角隐約有紋路,對遊卉打招呼:“又帶朋友過來了啊。”
遊卉笑着應了:“還要上次的梅子酒。”
林緒青頗為拘束。
她從不喝酒,不喜歡喝酒後失控的感覺。
遊卉幹脆給她點了杯酸奶:“喏,正好。等會你負責送憫姐回去。”
姜憫說不用:“我等會自己打車回去就行了。”
“也行,等會再說,先喝點酒暖暖身。”
遊卉倒滿兩杯,自己先一口氣幹了一杯。
林緒青驚訝到了,姜憫偏過頭解釋:“她啊,這是她愛好,畢竟江湖人稱‘微醺姐’。”
“少來調侃我,”遊卉轉着酒杯,說起片刻前的事,“姓蘇的那個老不死的,開頭還跟我扯皮,我尋思着要他按合作協議去請款,又不是要他拿自己的棺材本!”
姜憫一邊給她添酒,一邊叮囑林緒青:“她這人說話就是這麼心直口快。習慣就好。”
林緒青點頭:“我知道。”
遊卉嗤笑:“怎麼,怕我吓着小林啊?還挺護短。”
姜憫輕咳一聲:“胡說什麼。”
遊卉講起剛才談判的細節宛如講單口相聲。
算起來,從十月到現在,就為這筆資金,遊卉已經來這邊了十幾次,年底這兩次才叫上了姜憫,可想而知她受了多少氣。姜憫知道她的辛苦和不易,也知道她此刻如釋重負,才陪她來喝點酒。
從酒館出來,遊卉叫了家人過來接,姜憫看着她上車,才放下心離開。
姜憫也喝了一點酒,臉頰有些燙,想吹吹風醒酒,就這麼往前走。
大概是遊卉交代過,林緒青也跟着她往前走。
姜憫回過頭,說話比平時輕快:“這次該怎麼謝你啊,小林同學。”
林緒青抿了下唇,沒說話。
“說啊。不說撤回了啊。”
林緒青立刻擡頭:“不能撤回。”
姜憫難得看她着急,笑了一下:“就撤回。”
大概是喝了酒吧,久違的,她竟然感受到了一點逗小朋友的樂趣,又補了一句:“誰叫你反應這麼慢,半天都蹦不出一個字。”
林緒青看着她,眼眸烏黑明亮。她沉默着把圍巾圍起來,臉埋進去,繞過她,自顧自地往前走。
姜憫站在原地。有點想笑。
哦。這是生悶氣的小刺猬了。
兩人這麼一前一後往前走。
“林緒青。”
姜憫叫她的名字,倒也不應。
這人穿黑色翻領外套,煙灰色長褲,系着白色圍巾,配色極冷,清瘦而高挑。哪怕隻是背影,都是好看的。
走了一段,姜憫快步追上去,轉身站定,面對着她。
林緒青擡起頭,看着她。
姜憫跟她對視。
某個瞬間有些恍惚,原來八年過去,曾經那個沉默不愛說話的女孩子有了這麼多變化。
眉眼鋒利,眼眸烏黑,緊抿着唇時有種淡漠的冷清,但神色又是堅定的,有種不動聲色的韌勁。
她這麼沉默着,獨自走了很遠很遠的路吧。
想到這裡,姜憫心底一軟,一把拉起林緒青的手,随手把暖手寶塞給她,輕聲細語地數落一句:“真是容易生氣。”
林緒青手心驟然一暖,但握着她手的手掌還是涼涼的。
落在耳邊的話卻是許久未曾感受到的溫和。天大的氣此刻也得消融了。更何況,她原本也沒生氣。
林緒青收緊手指,想說句話卻又不知道說什麼,最後隻擠出悶悶的一句:“不還你了。”
她自己都沒察覺到,這話裡不自覺流露出的對年長者的撒嬌。
姜憫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她說的是那個小小的暖手寶,彎起眼眸,看着她笑:“可以,不還就不還呗。”
林緒青低下頭,下巴埋進圍巾裡,唇角悄悄彎起。
姜憫捕捉到她眼眸彎起的微小幅度,倒也沒去拆穿她,轉回身,繼續往前走。
兩人又一前一後走在雪地裡。
好像跟以前一樣,一點也沒變。隻是那隔在彼此之間的堅冰,似悄悄消融了些。